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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十一、蹄揚大荒 倩笑酸兮

  有半弦月。

  月光淡濛濛的,帶著淒清,像一張銀白色的輕紗覆蓋大地,而大地靜寂,靜寂得沒有一絲兒聲音。

  這是一條三岔路,三岔路口,有一株古老的白楊,它該是很古老了,在它的枝極下,一個瘦削的,灰色的人影孤伶伶的站著,仿佛在等待什麼,不時向三條分揚的道路上探首張望。

  終於,一陣隱約的馬蹄聲傳了過來,這片馬蹄聲來得遙遠,卻移動得極快,當它清脆而急劇的傳蕩在夜空,已經來到眼前了。

  三乘騎影出現在右邊的那條道路上,一匹純黑而鬃毛雪白的騎影當先奔來,昭,久違了,它是此雷:

  灰色的身影站出白楊樹的陰影,清越的宣了一聲佛號,叱雷在急奔中低啤一聲,就地打了個橫轉,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馬上騎士,正是全身黑衣,虎皮披風的寒山重,他頭上也紮著黑巾,一雙星也似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眨著寒光:「大師,勞你久等了。」

  灰色的人影在半弦月冷清的光輝下,面孔枯搞得有些嚇人,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靈似的氣息,當然,他是無緣大師。

  另兩乘鐵騎此刻已奔到,假如我們記得,那穿著深紫色緊身衣裙的夢憶柔所騎的這匹毛色雪白的馬兒是「瑩雲」,那麼,我們便會知道也是一身黑衣的司馬長雄所騎的馬兒便是夢憶柔曾經騎過的「追風」。

  無緣大師平靜的一笑,道:「看情形,老僧這兩條腿只怕跑不過各位所乘的四條腿了。」

  寒山重略一沉吟,道:「小柔,到我馬上來,你的瑩雲讓大師騎吧。」

  夢憶柔輕輕答應一聲,略一長身,已到了寒山重背後,無緣大師合十為禮,有如落葉一片,飄到那匹潔白的馬兒鞍上:「姑娘,老僧這裡多謝了。」

  夢憶柔在夜色中嫣然一笑,道:「大師客氣,我還得感謝大師沒有堅持己見,否則,只怕我來不成了呢。」

  無緣大師溫文的撫摸自己坐騎的鬃毛,笑道:「老僧豈會如此愚蠢?姑娘不來,寒施主也難以來,寒施主不能來,姑娘,那天下功德一件的大事也恐怕做不成了。」

  寒山重豁然大笑,抖韁奔去,邊道:「大師如此估計,寒山重倒是好生汗顏。」

  四人三騎,朝前面的大道直奔下去,叱雷背負兩人,奔行之速卻毫未稍減,無緣大師看在眼裡,贊道:「施主,你這馬兒,賓士如電掣風旋,整個馬身卻又平穩似水,好一匹龍種!」

  寒山重笑笑,道:「大師,大師贊在下之馬,猶如贊在下之人,山重這裡代叱雷致謝了。」

  無緣大師的肥大袍袖在急勁的夜風裡飛揚,他蒼勁的道:「白古烈馬贈英雄,寒施主,你配得上!」

  月光冷清清的灑在大地,如水銀瀉著,瀉在高山大澤,瀉在綺麗驛道,瀉在莽莽幽林,瀉在流泉長河,大地是一片朦朧,朦朧麼?它將再蘇醒,蘇醒于陽光之下,蘇醒在風和日麗之中,或者是深秋了,空氣中肅瑟的氣息濃重得很啊。

  一天天過去,一月月過去,鐵蹄翻飛著,翻飛著塵土,翻飛著沙礫,當然,也翻飛著光陰與生命。

  路上,夠辛勞了,無緣大師的面容已更形枯癟,寒山重與司馬長雄的胡茬子長得老長,只有夢憶柔依舊是那麼嬌豔,不過,那俏臉兒經常紅得疲倦哩。

  已經奔行了兩個多月,現在,他們已進入滇境。

  山巒起伏著,路面崎嘔,在灰黯的天空之下,遠近是一片孤零零的蒼茫,周遭的空氣裡,散播著陌生的氳氤,極目望去,可以隱約看見一絲如帶似的溪流繞過一座石山的山腳往遙遠處流去。

  看不見人跡,暮靄幽幽忽忽的飄聚在四周,因為天空的陰黯,更在人們的心頭加重了那種說不出,道不出的沉鬱,呢,南疆化外,果然是另有一份滋味呢。

  三匹馬停在這條土路的盡頭,寒山重默默向前面注視,臉上一無表情,夢憶柔坐在他的身後,睜著一雙眼睛,好奇的往四處眨呀眨的。

  無緣大師用手揉了揉面孔,低沉的道:「這裡,已屬於南疆。」

  寒山重平靜的笑笑,道:「在下尚是首遭來此,景色卻有些荒涼呢。」

  無緣大師點點頭,道:「此處還算可以,越往裡進.施主將會更覺得荒涼了。」

  用手朝遠處的那條河流指了指,寒山重道:「大師,吾等是否便是沿著那條繞過山腳的河流逆源而上?」

  無緣大師微感驚異的看了寒山重一眼,道:「南疆河流正多,施主何以知道吾等便是沿著所指的這條河逆源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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