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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為什麼,她為什麼收藏起來呢?她真是強烈得如此忘不了,拋不下麼?」

  寒山重掀開布片,在下麵,是幾根謹慎包在一張素紙中的頭髮,兩張窄窄的小箋,一顆象牙質的衣領,以及,以及一個精緻的小銀盃!

  看見這銀盃,寒山重全身震栗了一下,是的,他仍能認出這只銀盃,就是當時置有「龜花」劇毒的杯子,也是這只杯子,盛滿了酒灌人他的肚裡,險些使他遺恨終生!那幾根頭髮,寒山重推想,可能也是他自己的,寒山重仍然記得,有一次,秦潔幾近瘋狂的擁著自己,雙手用力搓揉抓扯,這顆象牙紐扣,一定就是那時被她扯落的,想不到,她竟將這些微不足道的細小物件都保留了起來。

  兩張小箋,都是寒山重的筆跡,一張是他隨意塗寫的一闕「念奴嬌」,另一張,則是他在秦潔十九歲生辰時,遣人送上壽禮順帶的祝詞,而在寒山重放蕩的某些日子裡,在他認為與秦潔逢場做戲的一些時光裡,也只有這兩張小箋算是他正式留筆的信函。

  這時,寒山重的腦子裡實在混亂到了極點,心頭不停的波濤洶湧,他想推理出一個頭緒,但卻結成一個解不開的結,實在可怕,這愛,果真是如此強烈,又如此深邃得無以自拔麼?老實說,在寒山重橫行武林的日子裡,曾與不少美麗的女孩子有過交往,但是,因為寒山重生性狂放,而且眼高於頂,更為了追尋到他心靈深處的一個用理想堆砌的影子,所以他與以前的任何一個少女為伴,都採取一種若即若離,不溫不火的態度,或者有過纏綿,但在寒山重來說,這僅是一種男女之間的例行過程而已,在這些少女之中,寒山重也有過喜歡的,可是,也只是喜歡而已,並未到達令他自己熱烈愛悅的深度,更沒有一個符合他最原始的理想與追求,秦潔是寒山重比較喜悅的一個,但是,寒山重心裡明白,她也並沒有使自己「愛」,而愛與喜歡,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以前,寒山重以為秦潔和他分手後,最多只會難受一個時期而已,料不到她卻怨恨得想要自己的命,在那怨恨中,卻又包含了如許炙熱的情意!

  沉重的轉過身來,他將那個小盒子塞進懷裡,出了門,司馬長雄已在外間相候。

  小心翼翼地,司馬長雄域了艦寒山重的臉色,有些忐忑的道:「院主,你有心事?」

  寒山重輕輕拍拍司馬長雄的肩膀,微微苦笑道:「長雄,記得以後少和女孩子廝混,要專心的待其中一個,否則,傷別人的心與傷自己的心一樣,結果都是難以下嚥的,滋味實在苦澀。」

  司馬長雄怔了一下,隨即會意的道:「院主,是否關於秦潔?」

  寒山重輕輕點頭,嘴角抽搐了一下:「太濃厚,太強烈,而且,濃厚得可怕,強烈得可怕。」

  有點迷惑,司馬長雄吶吶的道:「院主,男女相悅之情,也會可怕麼?」

  寒山重舉步行向外面,歎了一聲:「假如你是我,長雄.你便會知道個中滋味。」

  二人行出精舍之外,數十名浩穆壯士正靜肅的立在花架;卜,火把的光輝閃耀著,空氣在冷瑟中有著肅煞。

  「他們呢?」

  寒山重轉首問司馬長雄。

  「已由遲元押送到外面去了,長雄已經吩咐蔔去,為秦鼎段那姓郝的三個預備一輛蓬車,大夫亦隨去為秦鼎診病。

  弟兄們齊集九曲橋之外.隨時可以啟行。」

  寒山重冷沉的回顧望瞭望,道:「走吧。」

  『行人在寒山重為首下,經過回廊,出廠望波精舍,司馬長雄低沉的道:「稟院主、這幢屋字可要留著?」

  寒山重步下石階,頷首道:「留著,也為白龍門留下一處可以供人憑弔之處。」

  說到這裡,他憂慮的道:「薩牧非的傷勢如何?傷他的那些暗器,可能淬有毒藥司馬長雄道:「大夫已看過了,那些碎鋼上面,是淬有毒藥,而且,大夫亦已認出所淬之毒名曰『紫斑草』,此毒甚劇,不過,可以用白犀之角磨水解之,美妙的是陳大夫身上恰巧便帶了一小塊,現在,老薩大約正在呼呼酣睡呢。」

  寒山重嘴唇一動,司馬長雄已微微一笑道:「院主問包川?這小子不折不扣是個拼命三郎,肩胛骨那一記十分嚴重,他全身上下更帶了大小十多處傷,抬到大夫那裡衣服完全被血浸透廠,這小子還口硬,咬著牙說不要緊……」

  寒山重搖搖頭,道:「生命有無危險?」

  「沒有。」

  司馬長雄又補充道:「不過,只怕要養息三四個月以上才能活動自如……」

  寒山重哧哧笑道:「這樣也好,這小子一天到晚就愛蹦蹦跳跳,遇到場面又像性命不是他自己的一樣橫衝直撞,簡直令人擔心,不過,長雄……」

  司馬長雄笑道:「長雄知道,要注意包川的補養……」

  寒山重笑了笑,石階前,兩名浩穆壯士牽著叱雷,叱雷仍然如舊,看見寒山重,低低的嘶叫了一聲。

  微微皺眉,寒山重痛惜的蹲俯到愛馬腹下,沉聲道:「拿火把來:」司馬長雄親自將火把湊到一旁,寒山重自懷中取出銀針,就著火光,小心翼翼的在叱雷肚腹及四蹄之間挑剔著什麼,叱雷挺立著,全身的肌肉卻似波浪般顫抖,頭上的白色鬃毛幾乎直豎起來。

  半晌!

  寒山重又用他的金創藥在叱肚腹各處敷抹,過了盞茶時分,他才額角微微見汗的站了起來,左手掌上,赫然有著七粒染滿血跡的多角形細小物體!

  「那是什麼,院主?」

  司馬長雄關注的問。

  寒山重籲了口氣,道:「我自小靈州外的石橋衝殺進來,白龍門那位旋星筒便賜了這幾粒小玩意給我,我沒傷著,比雷卻苦了。」

  司馬長雄在叱雷頭上撫了一下,恨恨的道:「這老小子不能恕過!」

  寒山重淡淡一笑,道:「是的,已經不恕了,寒山重斧下已討回代價!」

  他頓了一頓,又道:「叱雷受創不重,但是,最好不要使它勞動,長雄,派專人照料他,喂以上好草料。」

  司馬長雄恭聲答應,眾人已快步行上九曲橋,橋的那一端,亦約有五十余名浩穆壯士肅立相待,神釣曹耐吏迎上前來,沉聲道:「稟院主,白龍門殘餘已經掃蕩乾淨,方才奉遲左衛令尋到一輛篷車,秦鼎等三人及薩牧非、包川已送到車上。」

  寒山重滿意的領首,道:「我方傷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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