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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江青艱辛的咬著下唇深沈的道:「蕙,假如……假如我日內要單獨出一次遠門,而出去的目地,又是去做一件你最不喜歡的事情,……你會生氣嗎?」

  夏蕙像是驟而被人推到一個冷酷的冰窖中一般,她覺得全身猛然一顫,一種天生的敏感,使她忽然抬起頭來,有些痙攣的道:「青哥……你……你可是去……去會見另一個女孩子?」

  江青急忙將夏蕙擁得更緊,他似乎要用雙臂的熱力,向情人表露自己對她純擊而深厚的愛意。

  「蕙,我不瞞你……是的,我是去會見全玲玲,但是,你千萬不要誤解我的心意……我只是去與她見見面,絕對沒有另外的因素存在,請相信我,情人,請相信我,在這世界之上,沒有任何一個少女能使我愛她甚至超過愛我的蕙。」

  夏蕙美麗的眸子中,蘊著晶瑩的淚光,像兩粒珍珠,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她全身毫不停息的顫抖,臉色蒼白得嚇人。

  江青低啞的喊著:「蕙,你說話呀,你千萬不要這樣,我……我沒有其它意思,我愛你,我永不會背棄你的……」

  江青望了夏蕙一眼,夏蕙默默垂首無語。

  戰千羽一瞧之下,心中已自有數,他故做不解,哈哈大笑道:「罷了,罷了,小倆口聚在一起,總有些體己話聊聊,小爭執麼?難保不免,呵呵,待到了好日子那天,只怕親熱還來不及哩!」

  白孤世故極深,戰千羽一席話,明是在打圓場,暗裡已等於告訴白孤人家小倆口私人談心,小小不然,豈能追根究底?裝個糊塗算了。

  於是,白孤呵呵一笑,拉著江青夏蕙二人,天南地北的閒扯起來,戰千羽亦忙著在一傍說些好笑之事,二人極力要打破這不調合的沈悶氣氛,來為這一對冤家解開心頭之「結」,這兩位之用心也實在太苦了。

  然而,顯然這是困難而不易的,江青劍眉深皺,若有所思,夏蕙亦低垂粉頸,時而拿起手中絲絹,輕印眼角……

  空氣中充滿著一股說不出的尷尬,而且尷尬裡,倘包含著一股說不出的淒苦。

  大旋風白孤說完了一則自認十分可笑之事,然而,卻沒有人應和著笑,便是在一傍湊趣的紅面韋陀戰千羽,亦僅能咧開大口幹聲哈哈兩句。

  於是,二人相視搖頭,連苦笑也裝不出來了。

  夜深沈。

  寒風吹得淒厲,滿園子的梧桐葉在飛舞著,然後,又彷佛一片片飄零而落寞的心,悠然灑落於皎潔的雪地上。

  忽然——

  一個嬌嫩的嗓音在寒風中呼叫起來,叫聲中有著驚惶與焦慮。

  片刻間,戰府各處的燈光紛紛燃亮起來,三條人影,自大廳側面的一排精舍掠起,如飛似的奔向叫聲來處的後園。

  同一時間,幾乎更快一些,一條碩長瘦削的身影,亦如一頭大鳥般,快逾閃電的躍至屋頂,卓然凝眸四望。

  鼎鼎大名,雄據余杭的紅面韋陀戰千羽府中,難道發生了意外之事麼!

  不久之後——

  那先前的三條人影又疾奔而回,略一張望,其中之一已用蒼勁的嗓音叫道。」四弟,快下來,事情不好了……」

  原來,屋頂之人,敢情正是江青!

  他先時還以為府內發現了夜行人,此際一聽到屋下大哥招呼之聲,不覺心頭一跳;因為他知道,若僅是發現了夜行人,紅面韋陀戰千羽絕不會慌亂至此,那麼,難道是發生了更為嚴重之事?否則,這位素來鎮定逾恒的紅面韋陀,不會如此焦急的。

  如一道天際的金蛇閃掣,在戰千羽語聲適停之際,江青已飛身落在戰千羽面前,站立一傍的,則是大旋風白孤與祝頤二人。

  三個人俱是滿面焦急之色,神態中透出極度的不安。

  江青竭力澄靜心神,故意閒暇的問道:「大哥,有什麼事發生麼?」

  大旋風白孤一望戰千羽那欲言又止之態,不由急得一跺腳,大聲道:「大哥,此刻不說,更待何時?難道我們還瞞得住四弟一輩子麼?」

  白孤不待戰千羽示意,又回頭向江青道:「四弟,夏姑娘竟于夜間不辭而行,甚至連一封信函亦末留下,直到與她同房而住的裴姑娘驚醒之際,始才發覺,她除了一把青鋒佩劍外,餘下衣物一件末帶……」

  白孤話聲尚未說完,江青立時如遭雷極,狂吼一聲,滿口鮮血,噴了面前三位拜兄一頭一臉!

  紅面韋陀戰千羽顧不得抹拭臉上溫熱的血漬,急步上前,緊緊地扶住江青,語聲淒顫的道:「四弟,鎮靜一點,你如此激動殘身,便不怕使為兄等心中悲痛麼?」

  他說到這裡,又回頭道:「二弟,三弟,事不宜遲,你們即時分往各處追尋夏姑娘蹤跡,若裴姑娘發覓得早,想必她現在尚未出城……」

  白孤與祝頤二人答應一聲,同時回身掠走。

  二人身形甫逝,十多名青衣下人已掌著風燈,紛紛來至廳前,天星席姑錢素與裴敏二人,也在戰望龍夫妻的陪同下,冒看寒風趕到。

  天星麻姑淚痕未幹,一見江青,便顫看嗓子道:「公子,小婢該死,居於外室,竟不如夏姑娘悄然而去,小婢已與裴姑娘尋遍後園,俱末見到夏姑娘蹤跡……」

  江青宛如全身已經麻痹似的,錢素的話,只不過使他蒼白失神的面孔上,更增加了一絲苦澀,而這苦澀,卻又滲含在多麼失望淒涼的瞳孔中啊!

  他似一個木塑的人一般,毫不移動的站立當地,口中喃喃低語:「走了?她真的走了?就這麼孤孤單單的走了?」

  江青此刻的形態極為駭人,如玉也似的面龐,變得如同白紙,彷佛已失去了一個活人應有的生氣,嘴角殷紅的血漬一片殷然,襯著那經過深刻痛苦組成,彎曲的線條,令人有著一種寒栗與驚悚的感覺,如果不是一個人的心已瀝滴著鮮血,這種感覺又怎會觸染到別人?又怎會使周遭的空氣中充滿了悲槍?

  這只有一個在驟然間失去一切的人,也只有一個面臨著無限淒苦的強者,才有如此強烈的痛楚啊。

  紅面韋陀戰千羽老眼含淚,以手掌握揉著江青胸腹,邊回頭叱道:「你們這些狗才,還不趕快出去尋找夏姑娘,卻個個呆在這裡作甚?」

  十幾個青衣下人齊齊恭聲轟喏,迅速地向外蜂湧行丟,片刻間已消失於樹影之中。

  戰千羽又慈靄的道:「四弟,隨為兄入內休憩一陣吧,夜寒風淒,弄壞了身子可不是玩的,夏姑娘不會走得太遠的,杭州地面她並不熟悉,稍停為兄將親自出外相尋……這件事,卻不好驚動了武林朋友,以免謠言外傳,影響你興夏姑娘名聲……」

  天星麻姑亦上前道:「公子,你便進內養息一下吧,你這模樣可真叫人害怕,唉,夏姑娘也是想不開,憑她與公子之間,又有什麼不好說的?何苦如此不告而別?」

  一傍的裴敏,怯怯的說道:「江大俠,你千萬要愛惜自己,我想,夏姐姐不過一時生生氣,決不會認真的,她怎能離開你而單獨的他去?我們一定可以把她勸回來……」

  忽然,江青轉過頭去,向戰千羽沈緩而沙啞的道:「大哥……謝謝你們對我如此關心,這件事,還是讓我自己去辦吧……別人不一定有用,裴姑娘說得對,蕙妹在感情上,幾乎是不能沒有我的……她如果萬一失去了活著的勇氣,而又不願回來,那麼……她會去追尋一處永遠沒有痛苦的地方……」

  戰千羽何等老練。聞言之下,不由全身一震道:「四弟,你不要胡思亂想,這件事由為兄作主,無論如何,也要將夏姑娘接回來,她是聰明人,不會做那種傻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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