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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江青隨著蛟索飛錘的一聲驚呼,微微頷首。烏猱秀士仰首向天,喃喃說道:應該,應該!除了那天佛掌法之外,還有誰能在本秀士的江青默不做聲,望著這狂傲狠毒的烏猱秀士。忽的。烏猱秀士木靈又大喝一聲道:「姓江的,再接本秀士五掌。」身形隨聲而動,掌勢起若狂風暴雨,回蕩旋激,交織而出。彷佛一團擴散無際的綿綿氣流,將江青完全罩入,淩厲快捷,而又毫無間隙的掌勢中。江青清嘯一聲,身形在那片似浩瀚無際的勁氣中,以微妙至極的身法,往返閃掠。他在烏猱秀土木靈那掌聲連綿,幾乎已將任何空間遞滿的僅存隙縫中,施展著邪神傳授的"如意三幻"。在令人驚噫的千鈞一髮間,做著足令天下任何武林高手咋舌的閃躍。一圈圈層層不絕的掌影罡風中,江青那修長削瘦身軀,幾乎已與那罡烈的狂飆,連成一體,恍如一條淡淡的紅影,隨意翻騰縱躍,令人生有一股飄渺不可捉摸的感覺。蛟索飛錘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這時才知道,自己認為已十分卓絕的武功,較起人家來,實不啻蒼海中之一粟,渺小得太微不足道了。夏蕙這時,正緊張的立于馬前。她那雙澄明的大眼中,透出一股驚愕、憂慮而又欣愉的目光,注視著場中兩團疾速得幾乎已看不清人影的打鬥。她此刻自那心房急驟的跳躍之下,更深刻的感受到一股自豪,雖然,這個榮譽並不屬於她自己。江青淋漓盡致的發揮著邪神真傳的"如意三幻",他已在這場激烈而驚險的拼鬥中,更深刻的領悟出其中的精妙神髓。此刻,江青尚未施出天佛掌法。他要在更多的實際體驗中,對自己本身的精奧武學,加以更深切的磨勵。於是,烏猱秀士更鬚眉怒張,將一口先天真氣已提至極限。他認為護身絕技的"五絕手",勢如層層波濤,掌掌連衡,式式不斷,以一片剛猛凜烈得無以復加的勁力,洶湧不絕的向江青源源攻到。這確是一場武林中罕睹的激鬥,而雙方的對手,又是如此的身手高絕。驀然!烏猱秀士厲叱一聲,五絕手中最毒辣詭異的一招:「鬼手斷脈",已倏而施出。五縷陰寒淩厲的指風,已奇妙無倫的襲向江青右臂"少陰經脈"。江青心中一震,他知道只要被這五縷指風的一縷拂上,這條右臂就算癈了。他冷哼一聲,運掌如刀,猝然劈出。十溜潔白如玉的精芒,已颯聲暴漲,彷若十柄鋒利的長劍,毫無間息的伸縮而出。這乃是天佛掌法中的第二式:「金頂佛燈"。
  
  雙方尖銳的厲風甫一接觸,烏猱秀土木靈已大叫一聲。身形如一道黑色流光,閃電般飛落在那匹烏黑的駿馬上,韁繩一抖,又如一倏黑線般,奔離無蹤。地下,卻灑滴著斑斑血漬。江青這時嗒然無語。他知道,烏猱秀士實在是太過於信賴他那絕技"五絕手"了。若他沉氣力拼,當不致於如此快便傷在自己這招"金頂佛燈"之下。這時,蛟索飛錘嶽揚,好似如夢初醒,在馬背上大叫道:江老弟,你真是人見外了,身負如此絕技,都隱而不露,呵呵!老未真想不到,老弟竟是昔日──邪厲老前輩的……」厲老前輩的什麼人,他卻說不下去了。江青笑道:「邪神便是在下義父,其實,這些事又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呢?」雲山孤雁夏蕙,此刻以一雙澄如秋水般的雙眸,凝注著江青。她沒有說什麼,但是,由她那脈脈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其中已包含了太多的讚譽與欣慕。江青穿上長衫,三人又繼續前行,蛟索飛錘這時感慨系之,竟一反常態,坐在馬背之上,呆呆沉思起。夏蕙這時挨近江青身旁,低聲道:「江少俠,你此刻感到疲累麼?」江青回過頭來,望著夏蕙那清麗脫俗的面龐。她那美麗的面孔上,正流露出一股真摯的關切之情。江青亦輕聲答道:「不!在下很好……」說著,已溫柔的向夏蕙一笑。這一笑之中,又將他對女人所抱有的深刻成見,微微沖淡,至少,對雲山孤雁夏蕙是如此。這甜蜜而溫馨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此刻蛟索飛錘又大聲叫道:「江老弟,噫!你們兩人倒是滿熱絡的,嘿嘿!老夫看來,夏姑娘雖不是江老弟的渾家,但是,也相差不遠了。」江青與夏蕙二人,被嶽揚說得滿面生暈。江青對這位口沒遮攔的"藍翼鐵騎會"的瓢把子,實在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三人正在說話,前途又是塵土大起,蹄音如雷,數十匹騎影,又隱隱奔來。來騎為數甚多,幾乎有二、三十人之眾。江青雙眉微皺,向蛟索飛錘嶽揚道:「岳兄,前面又來了一群飛騎,看情形,好似都是些道上的朋友。」嶽揚環目大睜,望著正急驟行來的鐵騎。忽然,他哈哈一笑道:「不妨,這正是老夫的兒郎們,這些小子們大概是來迎接瓢把子凱歸了……」江青暗自一笑,目注來騎。只見這些騎士,為數約有二十多人,個個身著深灰色勁裝,胸前繡有一對伸展的藍色鷹翼。神態之間,顯得極為精練強悍。這批"藍翼離騎會"的人馬,一見到蛟索飛錘嶽揚,歡呼一聲,齊齊將馬勒住。當先一騎,已潑刺刺的急馳而來。馬上騎士,是位年約三旬,面白無須的白淨漢子。他身在馬上,向蛟索飛錘一拱手道:「恭迎瓢把子大駕榮歸……」嶽揚面色有些尷尬,他向自己這些手下微微一瞥,沉聲道:「榮歸個屁!老夫這次若不是遇見江少俠與夏姑娘,幾已將這條老命送了……」這時,那漢子才看到了嶽揚腿上的傷勢。他在江湖上亦闖蕩多年,一瞥之下,心中自然有數,嘴裡可不敢再多說什麼,雙目轉注在江青與夏蕙二人臉上。蛟索飛錘為二人引見道:「江老弟,夏姑娘,這位是本會鷹羽隊頭領,人稱白麵無常莊同。」江青急忙抱拳為禮,與莊同見了。莊同又同夏蕙拱手,口中道:「此次幸賴二位大力,使敝會瓢把子得免於難,敝會上下,實對二位恩惠感懷不已!」江青急忙謙道不敢。這時,蛟索飛錘又大叫道:「好了,好了,咱們大家都不是外人,用不著客套,這次老夫栽了跟頭,還不是全怪招子不亮。」白麵無常莊同問道:「瓢把子,你老人家是被誰……誰打傷的?」嶽揚恨恨的道:「還不是金發紅綾那小賤人。唉!不過人家的手把子也確實夠硬!」江青這時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轉首向嶽揚道:「岳兄!不知這白馬紅綾二人是屬於那一派於?」嶽揚一拍大腿說道:這兩個後生小子,都是昆侖派下教出來的好弟子。媽的,老子就看不慣這些自稱俠義道,掛羊頭賣狗肉的東西!」江青微微一笑道:岳兄,其實也不儘然,俠義道中,固然有一些卑鄙之徒,但是,好人卻也是不少;綠林道中,又何嘗全是壞人呢?這好壞之分,本來僅有一線,全然在於各人存心之正否而已。」蛟索飛錘微微點頭,笑道:料不到江老弟除了武功驚世駭俗以外,倘還有一肚子的墨水……這時,白麵無常已牽來一匹坐騎,由江青騎上。一行大眾,齊抖韁賓士而去。馬上,嶽揚又扯起大嗓門道:江老弟,再出去三五裡地,便可看到老夫那『大刀莊院』了,這次你可要住上兩天才行。江青急道:岳兄,你我可說是一見如故,在下對岳兄實是甚為欽慕,只是,在下實有要事在身,最遲明晨便要登裡,只要在下此事辦妥,必定再藹寶莊,拜見岳兄!」
  
  嶽揚這時一抹面頰上的灰塵,問道:「江老弟,老夫貿然問你一句,你那件事如何要緊,能否見告?」嶽揚在江湖上闖蕩了不少年月,按說他也知道別人私隱之事,是不便啟問的,只是,他為人率直已慣,心中存不下任何一絲疑問,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但是,江青卻也不覺得這位新近結識,個性豁達的草莽豪士,有什麼唐突的地方。他略一沉吟,答道:其實,也不見得有什麼大不了,只是在下與昔日武林雙飛之孫女雙飛仙子有約,至蘇北丹陽湖煙霞山莊,了結一項在下義父的早年仇怨。」蛟索飛錘岳揚聞言之下,不由雙目一瞪,哇哇叫道:什麼?這件事還說沒有什麼大不了?老弟哇!你可千萬小心,這煙霞山莊已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龍潭虎穴,那飛索專諸全立的武功,乖乖!可驚人得很哩。媽的,會無好會,宴無好宴,我說江老弟,你便在老夫那大刀莊院歇上兩天,等老夫腿上傷勢稍愈,便陪你往蘇北丹陽湖走上一遭。」江青感激的一笑,說道:「在下對岳兄盛情,銘感之至,只是……」岳揚不待江青將話說完,已雙手亂搖道:快莫若此,老夫雖知憑目前在下的這份基業名聲,決無法與煙霞山莊抗衡,但為了朋友,兩脅插刀亦在所不顧,這有什麼皺眉的,有道是:『義之所在,死不容辭。』這點老夫我尚做得到。」江青心中,實在為嶽揚這份豪情感動。不過,他也知道,十天后那煙霞山莊之約,十分驚險,嶽揚武功離然不弱,但在那高手如雲的煙霞山莊之內,卻是派不了什麼用場。他怎能令這位豪邁老人的一生英名,斷送在自己的手中呢?是而,他微微一笑,便欲再度開口婉拒。正在這時。蛟索飛錘已哈哈笑道:「江老弟,你看,前面便是老夫的那座破窖……」嶽揚說到末尾一句,話聲不知怎的,然縮了回去。好似看見了一件令他十分驚駭的事情似的。江青急忙抬頭前望。果然已看見裡許之外,正有一片黑壓壓的房舍,外面築有風火磚高牆,氣派十分威嚴。但是,此時那"大刀莊院",竟好似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莊內人聲嘈雜喧嘩,隱隱隨風傳來,其中,更間有叱喝打鬥之聲。正在眾人驚異錯愕之際,忽然莊院大門內,已如飛般馳出一匹快馬,向江青等人急馳而來。
  
  蛟索飛錘嶽揚這時,已看清了來人面孔,他驀然大喝一聲道:「孔威,如此失魂落魄怎的?莊內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名孔威的來人,這時一見了嶽揚等人,面色驚惶的大聲叫道:「瓢把子,大事不好了,莊內忽然走來一個醜怪女人,不由分說,便將本會弟子打傷,現在正與鷲羽隊徐頭領打了起來……」蛟索飛錘哇哇大叫道:「這還了得,咱們快去!」天星麻姑蛟索飛錘嶽揚,這時急怒交加,催馬狂奔,口中大罵道:「今天真是流年不利,黴上加黴,适才吃了白馬紅棱一頓苦頭,現在竟然有人來挑老窩了。」江青縱馬追上,高聲道:「岳兄,且莫焦慮,且容在下先往一探,看看是那幕江湖朋友,如此狂妄?」他一語甫畢,不待嶽揚答應即雙臂微振,人已離鞍拔空而起。他這時俊目一閃,將體內真氣微提,疾若流星般,瀉向八丈之外。三次起落,已自人影不見。江青自離開陰陽崖之後,在江湖上,接二連三的與人爭鬥,而這些與他交手之人,又全是武林中聲威赫赫的高手。但是,這些人卻全然沒有占到江青一絲便宜,更有些鬧得灰頭土臉。因此,激發了江青埋藏在心中的豪氣,無論在什麼情形之下,他均能澄心靜氣,比起當年在怒江派學藝時,豪放得多了。這時,他身形在如飛般的縱躍下,傾刻之間,已到達那占地甚廣的大刀莊院。此刻,大刀院內外,陣陣喧嘩驚呼的響聲,亂成一片。江青飄然進門,目光一瞥,只見為數約有百餘名的灰衣大漢,個個手提兵刃,橫眉怒目,口中大聲叱喝,目光卻盡皆注視著場中兩條激鬥的人影。江青順勢望去,一瞥之下,險些失聲笑出。只見一個身材矮胖如缸,面貌奇醜的黑臉女子,正展開雙掌,將與她對手的一位中年大漢,逼得團團亂轉,捉襟見肘。這中年大漢的手中,尚握有一柄喪門長劍,儘管揮舞如風,口中暴喝如雷,卻禁不住步步後退,招架不迭。這時,江青緩緩的向前行進。四周"藍翼鐵騎會"的好漢們,因為個個全神貫注場中,所以,並未查覺已有一個陌生人混進莊來。江青站至二人搏鬥邊緣,凝目向那醜怪女人望去。只見她這時,正咧開那張足以吞下一個饅頭的血紅大口,聲如破鑼般大笑著,滿面的黑色麻坑,在她這忘形的大笑下,更顯得閃閃發光。奇形怪狀足以令人思之,三日猶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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