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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約有盞茶時分,他已來到一座連綿銜接的巍巍高山之下。抬頭望去,只見林密峰深,怪石嵯峨,四周一片黑暗,除下「嘩啦」「嘩啦」山風吹拂林木的響聲外,周遭沉寂得沒有一絲聲息。

  他暗自焦急,忖道:「如此深廣的一片山峰,連綿無際,到底哪一座才是蛇環山?而那惡鷲崖又在何處?」

  他不由躊躇起來,徘徊山下,無法立刻行動。

  這時,一陣夜風吹來,風聲中竟隱隱傳出人語之音。

  這聲音混雜在呼嘯山風中,若非濮陽維這等絕世功力,是萬萬不能察覺的。

  他驟聞此聲,頓時喜出望外,急急向那話聲傳來之處奔去。

  濮陽維一面飛躍著,一面留意著那聲音的來源。

  眨眼間,他已來到一方巨石之後。

  這巨石甚為高大,聳立地上,緊緊連接一處陡峭的山壁。

  山壁上野藤蔓延糾結,十分茂密。

  這塊極為高聳的巨石之後,尚有一塊岩石,向後凸出,成為一片天然的棚蓋,人語之聲,便是自其中傳出。

  濮陽維悄沒聲息,潛近那方巨石之旁,輕悄得彷若一個幽靈。

  在那塊凸出的岩石之下,傳出一個粗獷的口音,道:「老金,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看,咱們黑砂一脈,自從島主率領,進入中原以來,原以為可以橫掃中土,稱雄天下,卻不料事情大出意料。咱們這次進入中原,首先便是找那『冷雲幫』晦氣,但是,今天由咱們三大衛宮親率十名十七煞星中的高手,及二十名本島弟子,圍襲什麼『七煞劍』吳南雲,還有他手下的十二紅巾,雖然幹掉了對方四人,但,咱們三大衛宮中的嚴司刑,卻挨了『七煞劍』一掌,十七煞星與二十名弟子中,也死了十餘人……」

  另一個尖澀的嗓子叱道:「淩老七,你說話聲音,可不可以低一點?」

  隨即那尖澀的嗓音又道:「中午得報,那『冷雲幫』幫主,叫什麼『玉面修羅』濮陽維的,已率著幫中高手到來,聽說這傢伙極為難纏,當年嚴司刑及本島四名弟子,便是傷在他手內,适才幸虧那『魔爪』甘濱適時到來相助,親自陪同三位衛宮,及十七煞星餘下的十五人,全力以赴,用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才打了個小勝仗。」

  濮陽維聽得心中一震,驚忖道:「怪不得搜敵之時,我才離去不久,便已發生巨變,原來竟是『魔爪』甘濱這廝助紂為虐!難道他已逃得活命,未死在我『赤煞掌』下?」

  他星目之中,煞氣隱射,暗暗咬牙切齒。

  巨石後,又傳出那粗獷的口音道:「剛才十七煞星中老四回來,謂本島奉命監視『冷雲幫』的暗樁,已吃他們識破,島上弟子又有三人斃命……十七煞星的老二也完了……」

  濮陽維暗中一算,「黑砂島」入侵中土的高手,三大衛宮已是一死一傷,十七煞星死了四人,五十名弟子中,也死了十人。

  那粗獷的聲音低歎道:「唉!适才常司禮帶著十七煞星的老三出去,怎的至今尚未回來?」

  濮陽維不耐久等,身形如鬼魅般掠進,星目閃處,已見到兩個光頭赤足的黑衣漢子,盤膝坐在地上喁喁低談。他倆尚不知道,已有人撲了進來。

  濮陽維雙手攏在袖口之內,極為輕鬆的說道:「二位好大的雅興,深山荒野之中,促膝長談,雖無美酒佳餚助興,卻有清風明月相伴!」

  那兩個「黑砂島」島徒,聞言大吃一驚如觸電般跳了起來,驚愕萬分的看著濮陽維。

  濮陽維長聲一笑道:「二位怎的如此呆瞧小可,莫非小可面上有花不成?」

  二人這時才如夢初醒,那站在左邊的二人粗聲喝道:「你是誰?可知道這蛇環山目下是誰的地方?」

  濮陽維心中暗暗慶辛,忖道:「自己誤打誤撞,想不到已找對地方,而且又無意中窺破了『黑砂島』的奸謀。」

  他口中卻說道:「二位怎的如此大呼小叫,區區又未曾開罪二位,這蛇環山乃皇帝老兒所有,他既未張貼禁止入山的旨諭,區區又為何來此不得?」

  他忽然「嘖嘖」兩聲故作驚容道:「莫非此山已被二位仁兄向皇帝老兒買下?這可……」

  這兩個「黑砂島」人,乃是隨島主巴豪進入中土五十名弟子中,翹楚之材,他們又不是呆子,只看這眼前這俊逸英挺的白衣書生,能毫無聲息的,掩入自己身旁的身手,已知來人必然功力高絕。

  二人一見這白衣書生,一味的裝聾做癡,說話之間,卻又隱含譏諷之意。

  二人不由同時一板面孔,道:「朋友,光棍眼裡揉不進砂子,你是幹什麼的,咱們是幹什麼的,彼此肚中雪亮,大家有話,何妨說明,若是甘老前輩的兄弟,咱們也好交結一番,免得傷了和氣!」

  大實這兩個「黑砂島」人,只因對方身形出現得太也離奇,才不敢貿然動手,先拿言語試探對方一下。

  若是另換了一個武功平庸的人進來,只怕憑這二人往日手辣心毒的習性,早就齊施暗襲了。

  濮陽維面容倏然一板,那有如春風般的微笑,頓時消失,面色之冷,較那寒冬飛霜,猶有過之。

  兩個「黑砂島」人,一見這白衣書生的神色,皆不由自心底冒上一股涼氣。

  濮陽維冷削的道:「本幫主豈和爾等鼠輩稱朋道友,就憑你們這些廢料,也配稱霸中原,真是夜郎自大,恬不知恥。」

  二人一聽眼前這人,竟是自己這方一提起來,個個而頭痛異常的「冷雲幫」幫主:「玉面修羅」。

  不由嚇得面色大變,相互一視之下,微微向後退去。

  黑衣大漢的背後,便是一片岩壁。

  從他倆表面上看來,似是想做困獸之鬥。

  濮陽維星目如電,注視著二人的一舉一動,心中忖道:「這兩個『黑砂島』的爪牙被派在此處守衛,想那『黑砂島』島主巴豪坐鎮之處,必不會距此太遠,怎生想個辦法,令這兩人說出行走的方向……」

  他正打著主意,那尖澀嗓音的「黑砂島」人,已悄悄的自懷中摸出一件烏光隱泛的東西。

  此物大小,僅與手指相似。

  濮陽維冷冷的注視著二人,一絲微笑,已浮上嘴角。

  只見那手中拿著黑色物件的大漢,急速將那物體放入嘴內,使勁的狂吹起來。

  奇怪的是,這大若手指,通體黝黑,其上尚帶有小孔的東西,雖在那「黑砂島」人鼓腮猛吹之下,竟未發出絲毫聲息。

  濮陽維心中,不由十分迷惑?

  那黑衣人將那形似哨子,但卻通體烏黑的東西拿出時,他早已看到,但卻故意不予阻止,目的乃是想藉二人出聲傳警之便,將「黑砂島」首腦人物,一併引來。

  那時他便可憑藉這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來一次總決算,也免得漫無頭緒的尋找。

  但這「黑砂島」凶徒,分明是在傳警求援,卻將一隻不出聲的帶孔哨子,放在嘴裡猛吹……

  這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

  濮陽維正迷惑愕然的瞧著兩個黑衣大漢,這種毫無意義的舉動。

  驀然,那粗獷嗓音的「黑砂島」島徒狂喝一聲,自身後抽出一對「紫鯊斷腸戟」來,猛向濮陽維胸腹戳下。

  濮陽維身形一轉,輕描淡寫的連出兩掌,已將來人逼得連退了三步。

  正在這時,另一「黑砂島」島徒,悶聲不響的颯然自他背後沖出。

  濮陽維暗暗一笑,卻並不出手攔阻,任他逸去。

  眨眼間,那「黑砂島」島徒,已消失於無邊夜色中。

  與濮陽維交手的黑衣大漢,雖被逼退了三步,然而,他卻膽氣一壯,忖道:「人稱『冷雲幫』幫主蓋世無匹,萬夫莫敵,今日一會,卻也並不如傳言那麼厲害!」

  他卻不知道,濮陽維與他交手,活脫像是在耍猴子一樣,根本連二成功力都未施出。

  濮陽維放去另一「黑砂島」島徒,實乃別具用心。

  他正暗中慶倖妙計得售,與他交手的那個「黑砂島」島徒,已厲吼著沖了上來,手中的「紫鯊斷腸戟」舞起一片烏黑光華,風勢勁疾,罩向濮陽維咽喉。

  濮陽維默察時間,知道已不能再多擱延。

  他眼望著敵人襲來招勢,微微一哂,「金羅步」急旋,人影晃動中,已來至黑衣大漢身側。

  他快若閃電般,輕輕一掌,已印在這「黑砂島」島徒脅下。

  在這黑衣大漢的一聲狂嚎中,人已電射出五丈以外。

  此時,黑衣大漢正緩緩倒地,口鼻之中,鮮血急噴。

  濮陽維頭也不回,提足一口真氣,來複的在體內急驟循回。

  身形憑這口真氣的潛力,若鷹隼般,在空中連續飛掠而去。

  他人在空中,僅須趁折回旋轉的空隙,便能凝形換氣,直若禦氣行空,身法好不快捷。

  眨眼之間,他已望見前面不遠,正有一條黑影,疾若奔馬般,向一座山崖奔去。

  濮陽維緊緊的跟在那黑影之後,轉了好幾個山彎岔道,已來至一座山崖之下。

  濮陽維細一打量這山崖的形勢,不由暗暗吃驚不已。

  只見這座山崖,高有數十丈,岩壁陡峭濕滑,險峻異常。

  崖頂卻是奇闊,兩旁斜斜的伸出一片奇大的岩石,襯著高聳上拔的崖頂,極似一頭龐大的鷲鳥,做勢欲飛。

  濮陽維暗忖道:「瞧這山崖的形狀,想必就是『惡鷲崖』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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