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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第二十五章 柳暗花明

  「紫竹圩」只是個不大的鎮甸,土生土長在此地的老民並不多,可是外地到來做買賣的卻不少,幾條街路上客棧酒肆林立,各色各式的商號毗連,到處呈現著一種近乎畸形的繁華,原因無他,這裡乃是南北並臨的兩個省份必經的通道之一,行商客旅往來頻雜,大道坦蕩,自則生意興隆,亦難怪「大利錢莊」會在此處設下分號了。

  錢莊的地點雖在鎮甸中心,卻頗得鬧中取靜的幽趣,它座落於大街的街頭,高牆大院,樹木深郁,人才進門,就能感受到一陣冷凝的氣息撲面而來,這個地方,不大像爿錢莊,如果改成刑房,倒更為貼切。

  靳百器和牟長山一到,立刻就被請進後院的那間暖閣之中,掌櫃蕭祥趕緊來見,在著人敬過茶水之後,麵團團、胖敦敦、一臉福相的蕭掌櫃已經迫不及待的搶先開口發問:

  「牟大爺,公子的下落可已有了進一步的消息?」

  牟長山坐在太師椅上,神色沉重的搖頭道:

  「要是有了著落,我們何須再跑一趟?煩人煩己的事,我向來是能免則免!」

  蕭祥呐呐的道:

  「這樣說來,呃,公子的去處,還是毫無頭緒?」

  牟長山道:

  「不錯,儘管我打發了不少人四出尋找,至今仍連個影都不見,事情出了好幾天,可不能再拖下去,越拖越糟!」

  蕭祥搓著手道:

  「牟大爺今日駕臨,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

  牟長山看了旁邊坐著的靳百器一眼,道:

  「蕭掌櫃,有些話,我請我的好朋友靳兄跟你說。」

  靳百器和和氣氣的接口道:

  「首先我要向蕭掌櫃解釋,我們的目的只是想查明牟家少君的下落,因此任何可能與事相關的人、時、地、物,我們都要層層清濾,以便在其中尋找線索,並不是對蕭掌櫃有什麼懷疑,這一點,還請掌櫃的瞭解。」

  蕭祥忙道:

  「我明白,我明白,但凡能效棉薄之處,我一定盡力,一定盡力……」

  靳百器微笑的道:

  「多謝蕭掌櫃幫忙,有幾個問題,先要請尊駕示知——」

  蕭祥覺得有些緊張的道:

  「不敢當,靳大爺有什麼話,只管直說,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靳百器從容的道:

  「那一天,牟家少君帶了人來提兌現款,聽說當時櫃上存底不足,還缺少二千餘兩之數,可否問知,掌櫃的是向哪家同行調湊的?」

  略一猶豫,蕭祥才放低了聲音道:

  「本來,靳大爺的問題已觸及小店內部運作秘密,不大方便說明,但為了印證我的誠意,仍然據實給靳大爺回報;平日裡,如果遇上小店存底不足的辰光,我們都是向北圩角那邊的趙大戶調現,只要數目不超過一萬兩銀子,憑著開出的莊票,隨到隨提,這個規矩,已行之有年了……」

  靳百器道:

  「那趙大戶,是幹什麼的?」

  舐舐嘴唇,蕭祥道:

  「他是『紫竹圩』地頭上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家裡有上千頃的田產,開得有七八家買賣,光是自住的宅子就有三處,有錢得很哩。」

  靳百器笑道:

  「這個人出身如何?」

  蕭祥忙道:

  「趙家人在『紫竹圩』已住了上下三代,發跡是打趙大戶的老爹那一代開始,可以說是本本份份的辛苦經營,白手起家,決不同于時下一般暴發戶那等全憑機巧,否則,我們也不敢和他打交道——」

  靳百器道:

  「如此說來,那趙大戶乃是個為人厚實之輩?」

  連連點頭,蕭祥道:

  「規矩老實,一板一眼,帶幾分土氣是不錯,卻決非邪魔歪道那一類。」

  「嗯」了一聲,靳百器又道:

  「依你所見,蕭掌櫃,趙大戶家裡的成員或日常結交的品流,雜不雜?」

  蕭祥謹慎的道:

  「趙大戶本人,連他老婆孩子,外帶一個族叔,共是大小九口,家庭情況十分單純,至於底下人,呃,應該也是本份的多;趙大戶自己稟性拘謹保守,交結來往的物件有所選擇,五花八門,牛鬼蛇神類型的人物,他是決計不會招惹的……」

  靳百器道:

  「照你所言,蕭掌櫃,似乎肯定紕漏不是出在趙大戶那邊?」

  蕭祥苦笑著道:

  「靳大爺明鑒,我只是把我所見所知及個人的判斷據實相回,如今事情是出了,這裡頭便一定有問題存在,你叫我打包票,我怎麼敢打?」

  牟長山帶幾分不耐的道:

  「莫不成你這裡就一點蛛絲馬跡的線索都沒有?」

  蕭祥飽滿的額頭上已在冒汗,他微哈著腰,誠惶誠恐的道:

  「牟大爺,你老也同小號來往過好些年了,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又是我們的大主顧,平日仰仗你老的地方不少,公子不幸出了這樁意外,小號上上下下,何嘗不感驚震?但有個什麼風吹草動,還有不向你老稟報的?實在是心餘力絀,幫不上忙——」

  靳百器轉向牟長山道:

  「稍安勿躁,長山兄,一步一步來,那趙大戶家庭情形簡單,對我們乃是有利無害,至少,他那大小九口即已洗脫嫌疑,不必我們去費神追查了。」

  牟長山用力抹了把臉,悻悻的道:

  「真他娘的越想越莫明其妙,我牟某人是招誰惹誰了,好端端的叫兒子出來提錢,一下子居然人財兩失,憑空就全沒了影,朗朗乾坤,清平世界,這算玩的哪一門下三濫把戲?」

  靳百器又面對蕭祥道:

  「蕭掌櫃,牟大爺的心境,想你能以體諒,言重之處,還請你曲於包涵;現在,讓我們抽絲剝繭,按照當日提錢的過程,逐一檢討——」

  拿衣袖拭擦額上的汗水,蕭祥吸著氣道:

  「是,我在聽著。」

  靳百器道:

  「那一天,在這暖閣裡幫你點數銀子的兩個夥計,可不可靠?」

  蕭祥這一次非常堅定的道:

  「絕對可靠,他們兩個都是跟了我十幾年的老伴當,其中一個還是我的表弟,人品操守,我便能以擔保,靳大爺,他二人還曾經過手更大筆的金錢,從來也沒有出過漏子,要有這種顧慮,早請他們捲舖蓋了!」

  靳百器頷首道:

  「好,這二位算是剔除於嫌疑之外,蕭掌櫃,請告訴我,那一天你是派遣什麼人去趙大戶那裡調取不足的銀兩?」

  蕭祥毫不遲疑的道:

  「是小號的帳房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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