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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一直沒有再開腔的端木英秀,突然冷冷的插進嘴來:

  「『大龍會』的堂口中,除了這田寶貴,還有什麼管事的人物在?」

  秋菊悸懼的看了端木英秀一眼,又趕快收回視線,抖著聲音道:

  「如今在堂口裡,只有兩個人管事……一個是由田首衛,另外那個,是『刑堂』的一位『先斬手』童少安童爺,凡事都得先問過他們兩人才能算數……」

  端木英秀生硬的道:

  「就『大龍會』的體制而言,身份地位高過這兩塊東西的大有人在,為什麼偏偏由他兩個來主事?其餘的那些邪魔鬼祟又去了何處?」

  秋菊囁嚅的道:

  「其餘的人去了哪裡,我不知道……大爺,我是真的不知道……」

  靳百器接過來道:

  「秋菊姑娘,你說你最近被調去服侍那莊婕,既有活兒在身,又怎麼抽得出空來和田寶貴幽會?莫非就不怕事泄遭責?」

  秋菊的臉兒飛起一片紅暈,深深垂下頭去,支吾了好半晌,始聲如蚊蚋般道:

  「本來……我是不敢。但前些時莊姑娘被大當家的接走了……得了這個便利,我,我才有空抽出身來——」

  靳百器失望的道:

  「如此一說,這『大龍會』的總堂口,只是一座空城?」

  秋菊苦著面孔道:

  「人是比往常少得多了,現今住在堂口裡的人,大概僅有平日的兩成,有些弟兄被調了出去,有的聽說早送了命,眼下這個地方,就好比一片鬼域,冷清得緊……」

  端木英秀冷冷一哼,道:

  「老弟,我看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名堂來,少同她囉嗦,準備上路吧!」

  靳百器道:

  「前輩不是說要帶兩個人回去才好印證麼?另一個還沒去找呢!」

  端木英秀道:

  「假如這婆娘所言屬實,第二個對象恐怕就難找了,那姓童的什麼『先斬手』,依我看,不會是上得了台盤的角色!」

  靳百器淡淡的道:

  「全憑前輩所見——好在有了這田寶貴,也算不虛此行了!」

  端木英秀猝然身形半旋,手中老藤杖倏顫之下,縮在床頭上的秋菊立時悶吭一聲,整個人向一邊歪倒,可真應了「玉體橫陳」那句話啦。

  靳百器有些擔心的問:

  「前輩,你不是把她殺了吧?」

  端木英秀管自大步走到窗前,平平板板的道:

  「只是點了她的暈穴而已,靳老弟,我知道你不想殺她。」

  靳百器道:

  「充其量,這僅是個偷情的女人,女人偷情,罪不致死!」

  推開窗戶,端木英秀回過頭來,面無表情的道:

  「這還得看她有沒有丈夫,假若有,是不是被她丈夫碰上而定,老弟台,男女行淫,結局可是千變萬化,誰也拿不准哩!」

  靳百器忍俊不禁的道:

  「是,前輩說得有理……」

  指了指挺在地下的田寶貴,端木英秀卻冷著面孔道:

  「這傢伙就偏勞你了。」

  靳百器過去一肩扛起田寶貴,乖乖,還真叫不輕,他吸了口氣,道:

  「走吧,前輩。」

  兩人加上肩頭橫扛著的一個,先後越窗而出,月黑風高下,沿著屋脊迅速翻掠落地,端木英秀在前開路,靳百器緊隨於側,別看肩上只多了一個人,這一陣奔走下來,那等吃力法就別提了,靳百器不禁暗自估量,這田寶貴到底有多重?竟似扛著一座山,越來越沉啦!

  前行的端木英秀身縱長弧,衣袂飄拂,起落間彷若鴻飛蝶舞,模樣不但輕鬆,更且瀟灑極了,靳百器的形態和他一比,又得求快、又得求穩,就未免稍顯狼狽。

  「怎麼樣,累不累?」

  靳百器屏住喘息,長籲一聲:

  「還好,前輩,還算好……」

  端木英秀站定下來,正待開口說什麼,暗影裡,一座土丘之後,已有個沉沉悶悶,宛似害了重傷風的聲音傳了過來:

  「二位,我看又怕不大好,不但不大好,還要大不好!」

  端木英秀—張活骷髏般的面孔上仍然沒有半點表情,既不驚訝,也不憤怒,他緩緩轉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發話:

  「是何方神聖,還請出面指點一下,這大不好是怎麼個不好法?」

  於是,土丘後面,搖搖擺擺的走出一個人來,這人身材矮胖,頂著一個又禿又大的光腦袋,一襲長衫拖在地下,走起路來悉卒有聲,等來人行近,依稀可以看出他的奇突五官一—濃眉蛇眼,獅頭鼻下是一張大而且厚的嘴唇,未言先笑,展露出來的竟是兩排森白牙。

  不管對方是什麼人、什麼出身來歷,可以斷定的是必屬一等一的高手無疑,因為他事先不可能知道端木英秀與靳百器的行走方向或路線,故而便難以擇—定點相候相截,由此反證,他乃是一路跟蹤而來,憑端木英秀與靳歹器的身法,非但不曾拋下此人,尤其沿途上絲毫異狀不察,這位仁兄的修為也已可見一斑,若非能者,安有這等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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