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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第八章 悲鴻在野

  也只是才到「三疊崗」的大寨門口,靳百器一行人連馬鐙尚未及拋落,崔六娘業已領著孟君冠、胡甲、範明堂等一大票兄弟夥擁迎出來,不待靳百器開口,崔六娘老遠便扯開嗓門嚷嚷:

  「二當家,靳二當家,我老婆子放的那一把天火,可不大不小的替你們出了一口冤氣,燎得『大龍會』那幹邪魔鬼祟至少脫了一層皮——」

  翻身下馬,靳百器拱著手道:

  「辛苦大娘了。」

  老母雞生蛋似的格格笑著,崔六娘走上前來拍著靳百器的脖子,眉飛色舞地道:

  「先等你們歇口氣,喝盅茶,我再把事情仔細說子你聽,這一遭火燒『黑風岩』,雖然效果不盡如人意,好歹也算給了他們一個教訓,二當家,一次不夠,咱們再接再勵!」

  靳百器強顏一笑:

  「還得多有仰仗……」

  忽然察覺靳百器的神色不大對勁,崔六娘趕緊朝回來的馬隊數了過來,這一數,不禁心腔子就收縮了;不錯,馬隊是多了一個人,但卻並非「鷹堡」的當家夫人莊婕,莊婕她雖沒見過,至少總該是個女人,剩下的四位仁兄,全屬蓬首於思的男子漢,又哪兒來的女人?

  錯愕半晌,崔六娘有些不安地放低了聲音問:

  「二當家,你們這趟的行動,莫非出了岔子?」

  靳百器的面容上,泛現著一抹淡淡的酸楚:

  「沒出什麼岔子,大致來說,還算順當。」

  崔六娘明知其中必有文章,卻又忍不住道:

  「但,但耿夫人呢,耿夫人怎的不見?你們前往『棲鳳坡』,不就是為了去搭救她的嗎?還有,那個黃皮寡瘦的傢伙又是誰?」

  靳百器沉沉地道:

  「大娘,這裡不是談論之處,有話進屋再說,相信我們彼此之間,有許多事尚待磋商……」

  連連點頭,崔六娘乾笑著拍拍自家腦門:

  「瞧我這急性子,只要心裡想著什麼,就不管場合適不適當,馬上就待打破沙鍋問到底,二當家,你可別見怪哪!」

  靳百器澀澀地道:

  「大娘言重了。」

  於是,一行人各歸住處,卓望祖亦由「鷹堡六翼」陪著去了,靳百器剛剛梳洗過後換了套乾淨衣衫,還沒坐下來舒舒腿,阿安已進來通報,崔六娘早在外間候著了。

  靳百器連忙著阿安肅客入內,崔六娘一屁股坐在她習慣坐的老位子上,疊聲把阿安轟將出去,眼光灼灼地盯著靳百器問:

  「二當家,你不說明白,我心中憋得難受,搭救耿夫人的事,我看是出了紕漏?」

  默然坐下,靳百器不曾開口,只是悠悠地歎了口氣。

  崔六娘著急地道:

  「你倒是說話呀,二當家,無端端地歎什麼氣?這裡頭必有因由!」

  靳百器的模樣憑添了三分憔悴,看上去竟似蒼老了好些年,他形容黯淡地道:

  「你沒有說錯,大娘,此去『棲鳳坡』,的確出了點紕漏。」

  崔六娘忙道:

  「是行藏洩露,叫『大龍會』的人截了回來,還是沒找著囚人的所在?」

  搖搖頭,靳百器道:

  「都不是。」

  怔了怔,崔六娘不解地道:

  「那麼,你們哥幾個當中莫不成發生了什麼岐見?」

  靳百器坦白地道:

  「老實說,大娘,我們根本沒有到達『棲鳳坡』,還差著一段路程就掉頭轉了回來。」

  崔六娘吃驚地道:

  「這又是怎麼一碼事?二當家,你們可真把我弄糊塗了!」

  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靳百器背負雙手,不停的來回蹀踱,他在考慮,有關莊婕與趙若予的這樁醜事,該不該說給崔六娘知道?他不是顧忌別的,主要還在於顏面問題,這檔子沒臉沒腚的傳聞,不獨對當事者極為難堪,對他們有兄弟之誼的夥伴來說,又何嘗不是一頭的灰土?

  崔六娘觀言察色,突有所悟:

  「二當家,是不是毛病出在你那嫂子耿夫人身上?」

  靳百器笑中泛苦,他也清楚,崔六娘活了六十多歲,又是廝混在這種千奇百怪、龍蛇混雜的世面裡,涉及的人情人性該有多少?什等樣光怪陸離的變異不曾見過、什等樣詭密險譎的聚散分合不曾聽過?圓通妙徹或許談不上,練達於世故卻乃必然,如今,人家可不是一語就中的了?

  崔六娘注視著靳百器的反應,也不由歎了口氣:

  「設若如此,這一切前因後果,也就可以解釋開來了;二當家,你的難處我知道,但你卻無須對我有所顧慮,我是你們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你們興旺發跡,我高興,你們潦倒落魄,我跟著也會沮喪,我和各位交心交命,決不是幸災樂禍看笑話來的!」

  靳百器感激由衷地道:

  「多謝大娘的體諒寬容,其實,這件事在大娘面前,也不是絕對不能提——」

  崔六娘平靜地道:

  「是否涉及了男女之私?」

  靳百器困難地點了點頭:

  「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崔六娘又道:

  「對方是哪個主兒?」

  咽了口唾沫,靳百器吃力地道:

  「說來荒謬,竟正是我們的死敵,『大龍會』的瓢把子趙若予!」

  似乎也頗感意外,崔六娘喃喃地道:

  「奇怪,這又怎麼可能?趙若予不但是『鷹堡』毀家毀業的強敵,更為莊婕殺夫的冤孽,他們……呃,怎會混到一處去?」

  靳百器道:

  「所以才令人難以置信!」

  崔六娘慢吞吞地道:

  「二當家,消息是怎麼來的?」

  靳百器簡單扼在的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更將自己的想法做為補充,末了,他深皺著眉宇道:

  「我一直不願承認這是事實,但由種種般般的跡象判斷,又不得不相信它的可能性,大娘,人心詭異如此,真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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