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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一側,周白水惶恐的道:「院主幹萬不要誤會,這孩子只是嘴裡硬,心中不會有絲毫怨恨院主的地方,院主,老夫以性命招保……」

  寒山重哈哈一笑,道:「將來的事情,誰也不敢逆料,是麼?周白水,世間的萬端變化,實在無從捉摸,寒山重不會有什麼歹心,你好好帶著你的兒女回去,只是你的基業已毀,回去後,恐怕得費段長時間整頓呢。」

  他又掀開了周小蚊覆蓋身上的毛氈,這年輕人的胸腹上完全困滿了繃布,血跡隱隱,寒山重嘴裡「噴」了一聲,道:「別忘了,回去好好給令郎養傷,雄心壯志要用得適當,但卻不可不在日常加以培養,身體好,才是飛黃騰達的本錢。」

  周白水唯唯諾諾,不敢多說,寒山重一揮手,十名刑堂弟子已上前將他們五人又抬又扶的請了出去。

  禹宗奇大步過來,向寒山重長身一揖道:「院主今日判裁諳案,實在高明,本殿敬佩之極!」

  金六就桌站起,深沉的道:「無論哪一端,哪一件,院主處置,大得人心,更是恰到好處,本堂靜觀前後,心服口服了。」

  寒山重微笑搖頭,又正色道:「二位謬譽,山重不敢承當,今日各案,一個狠字未盡,這卻並非至善之策,尤其山重對金堂主實在抱憾良深。」

  金六苦笑了一下,低沉的道:「院主,固光之罪,決無稍錯,若非如此,日後眾叛親離,誰尚再去畏懼一個法字?」

  寒山重想要安慰金六幾句,卻又覺得空談不實,他微微嘆息,領先行向生德廳之外。

  夜幕初垂。

  浩穆院中,燈火通明,幾百桌豐盛的酒筵擺滿了大威門的廣場,擺滿了一殿雙堂三閣的寬敞大廳,在人們歡愉的嘩笑聲裡,喧嚷猜拳聲裡,酒香與肉香四溢,廚房的大司務,二作手,往來穿插桌隙之間,菜一道跟著一道上,酒一缸跟著一缸開,空氣中,在耀眼的燈光下洋溢著喜悅。

  是的,這是浩穆院的慶功宴,他們在一夜的血戰裡,同時擊潰了大鷹教、巴首會、狼山派、白馬幫、四十八溪的錢老大、以及萬筏幫,而這六個江湖幫派,都是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

  寒山重到每一處,每一桌敬過了弟兄們的酒,又被弟兄們輪流還敬了數百杯,他微醺的皆各殿堂閣的首要回到了太真宮,太真宮的「純子廳」裡,早已預備了一桌山珍海味俱全的酒席,六名穿著青衣的下人已恭謹的候在一旁。

  在主位,寒山重坐了下去,依序坐著禹宗奇、金六、仇忌天、姜涼、巫堯、韋峰、趙思義等七人,司馬長雄與遲元則早已溜到外面與各殿堂閣的高手們湊熱鬧去了。

  三杯酒之後,寒山重面孔紅紅的道:「金堂主,你淬襲大鷹教及萬筏幫之舉成功後,可曾感到大鷹教的防衛實力較預料中強?」

  金六想了一下,額首道:「不錯,他們的九隼環,左鞭右鉤三煞劍,紅鷹七子,護壇鷹眼那賢,金鵬銀鷲玉鳳凰,陰山雙魅等高手,全已在田萬切及爾恬率領下出擊,再加上跟隨著的五百名大鷹教徒,可以說是傾巢而來,留在老窩神風崖的,不會再有什麼實力,但是,本堂在伏圍突襲後,卻遭到了很多意外抵抗,有些敵人,似是不像大鷹教的角色,但因戰況激烈,場面混亂,本堂也不及察探,在放火之後,便已率著手下兒郎退去,大鷹教總壇固然橫屍累累,更成瓦礫焦土一片,但是,本堂所屬在那一戰中亦損失了三十六名,高手傷亡亦在七人以上!這較起進攻萬筏幫一役來,實在難以比例,在長湖,我們只丟了十一個弟兄,高手也僅有一人掛彩,現在想想,情形確有些不對……」

  寒山重夾了一筷蛋絲在口中,一面咀嚼,邊微微冷笑,禹宗奇已沉聲道:「三月派有人雜在大鷹教裡與我們作對。」

  金六怔了一下,道:「三月派?展飄絮那小子?」

  禹宗奇頷首道:「不錯,他們非但暗中支持大鷹教進犯本院基業之舉,更妄圖擒俘院主為他們督雕五雄圖,展飄絮這混頭更夢想指染院主愛侶夢姑娘2」

  金六尚未答話,滿身纏著繃布的仇忌天已怒駡一聲,氣呼呼的道:「展飄絮這雜碎老子早就看他不大順眼了,在甘陝一帶,大鷹教是明著橫行,三月派卻是暗裡較勁,這種鬼鬼祟祟的場面實在不夠光明,不料他們這些狗娘養的竟尚敢動腦筋動到我們頭上,媽的,不宰他一次他也不知道大威震天是怎麼一回事!」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老仇別毛躁,如今我們大戰方休,兵疲將倦,還是好好休息一陣,等恢復過元氣來,呢,飄絮就知道『後悔』是什麼滋味了。」

  說到這裡,他又轉首問金六道:「金堂主,紅巾隊與銀刀盟奉我之諭,掃蕩白馬幫及四十八溪老巢,聽說斬獲極佳?」

  金六滿意的笑笑,道:「是的,紅巾隊魯瓢把子及銀刀盟庫盟主點齊手下各三百名兒郎,在奉院主諭令後晝夜趕往佈置,就等白馬幫及四十八溪老錢一出大門,他們已自後偷襲,呵呵,那一戰,四十八溪及白馬幫兩地的老窩可真慘,據本堂主派往觀察戰況的兄弟回報,白馬幫與四十八溪兩處的基業,只怕再也不易興起了,他們形容作:無片瓦完整,無寸土不焦,無一人不帶血,無一物不殘碎。」

  禹宗奇喝了口酒,笑著道:「紅巾隊與銀刀盟可確實是本院的好夥伴,不過,中條山的匕首會發詳地也沒有好受多少,『兩拐幫』的苗老大自來心狠手辣,早早趕了去打了人家一場落水狗,聽說還撈了一票回來。」

  寒山重微微搖頭道:「苗成剛就是有這個毛病,我當時只令他攻擊後即退,這老小子卻又犯了老癮,假如匕首會的楊求利不是帶著他的二當家及十九銀煞手,四十飛刀,什麼飛流、蛇電、閃命、斷鴻等人一起出動,苗成剛占到了便宜才怪!」

  忽然,寒山重似想起了一件事情,向著巫堯道:「老鵬,你與老鷹不是追殺錢琛去了麼?可宰了?」

  鵬翼巫堯尷尬的一笑,道:「只傷了他一條腿,又叫韋峰賞了他背後一掌,卻吃這小子十數『天焰彈』將我們擋了一陣——」

  寒山重有趣的笑道:「跑了?」

  巫堯乾咳一聲,呐呐的道:「這老王八腿傷了卻逃得快……」

  韋峰連忙喝了一大口酒,道:「也可能逃不遠就完蛋大吉……」

  寒山重不以為然的道:「不要太往好處想,人的生命雖然不經長久,卻也不容易滅寂,希望以洛南為首的截擊馬隊能將這些漏網之魚掃除乾淨。」

  禹宗奇朝巫堯、韋峰二人笑了一下,道:「白馬幫此次進犯騎田嶺,自其幫主方華以下共有三百餘騎,包括白馬幫的十六名大頭目在內,四十八溪的老錢卻率領了兩百五十多人,在狼山派九名香主的支援下聲勢洶洶而來,我們的灰鬍子老九及銀蠍子彭東給了他們一陣箭雨之後便展開血戰,但因為白馬幫馬隊的衝刺,我們守在騎田嶺的弟兄傷亡極大,起先已有些壓不住陣腳,幸虧四門神適時而到,沒有多久,趙百能也率眾趕去,敵人就已開始步步退卻,等到巫大閣主及韋二閣主,追殺錢琛不著,憋了一肚子氣亦到了騎田嶺之後,他們就更慘了,四十八溪的老錢及他手下二十信大頭領完全喪在我們這二位閣主的手下!」

  寒山重又夾了一筷菜,淺嘗了一下,笑道:「四十八溪錢同這老小子一身功夫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就是他的一手『拋回梭』還有幾分火候……」

  巫堯忙接口道:「院主說得正對,本閣主的大腿上便挨了一下,好在只是穿過皮肉,不甚要緊。」

  寒山重看了巫堯一眼,想了想,道:「定是錢同危急時才使的一手,是不?」

  巫堯舔舔嘴唇,道:「是的,這老傢伙全身傷了七處,他滾撲在地,明明再沒有其他動作,卻忽然自他肋下飛來一個銀梭,走的路線又是歪歪斜斜,不易捉摸,來勢卻快不可擋,本閣當時早就紅了眼,也就三不管的往前沖去,誰知道大腿上便挨了一記……」

  寒山重哼了一聲,道:「他這一著,乃是他『拋回梭』中絕技,叫做『同殘俱傷』,這一著不大好讓,你可能亂沖亂撲對了,否則,稍一大意,只怕傷著的不僅是大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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