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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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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旗趙思義躬身領命自去,這時人影往來奔跑,忙個不停,東方天際,光亮已見加強。 寒山重滿意的笑了笑,大步行向金流閣的樓房之前,這幢蒙有叛離之恥的樓閣,外面已圍立著承屬紫星殿的二十名大漢,由一個精壯的頭領帶著,封守四周。 這名小頭領一見寒山重行到,趕忙迎前五步,躬身請安,寒山重微微頷首道:「罷了,金流閣裡可曾搜尋過,還有沒有可疑之人?」 小頭領恭謹的道:「回票院主,屬下等早已奉有禹殿主之命搜尋過金流閣內外,除了在一個暗箱裡搜出一紮信函之外未曾再發現什麼,侍候留仲及淩玄的三名貼身下人及一名廚子都已因嫌疑重大予以捕押……」 寒山重點點頭,道:「將門開了。」 小頭領連忙回身,略一揮手,兩名浩穆大漢已迅速將金流閣的黃銅大門啟開,寒山重慢慢的行了進去,小頭領跟在一邊道:「票院主,可要屬下在旁侍候?」 寒山重搖搖頭,道:「不用,你們在外面守著,沒有召喚,不准入內。」 小頭領躬身退出,將門掩上,這是一座佈置得十分清雅的大廳,大廳兩側,有兩排小巧精緻的房間,一色的栗木門正靜靜的閉著。 就著燈光,寒山重撇開緊身的黑衣,喂,他的肩肋各處,映著廳頂的大吊燈,可以清楚的看見幾點閃著青灰光華的物體嵌在肉中,淡淡的血水,已將傷處周遭浸染得斑斑點點。 寒山重檢視了一下,喃喃自語:「好傢伙.古澄那柄青玉簫,可還真狠……」 他放好了斧盾,自懷中模出一根銀針,小心翼翼的逐一將那些殘碎的玉塊挑出,然後敷上了藥,再捋起褲管,小腿上也有寸許長的一道傷痕,流出的血已經乾涸了,凝結成了一塊。 一一抹上藥後,寒山重穿好衣衫,拿起兵器,大步往廳後行去,他熟悉的轉過一道走廊,來在兩扇緊閉的描金栓木門之前,推開門,昭,這就是留仲與淩玄二人的寢居之處了。 仔細的,不放過任何一處小地方,寒山重慢慢的搜尋起來,一遍又一遍,終於,給他在桌上的筆硯中發現了一點東西。 在一管小字毛筆的筆管裡,寒山重抽出一卷薄得如蟬翼的白紗,上面,用朱紅的字體寫著一些事物,寒山重迅速的看了下去,這裡面,是記載著事成之後,留仲與淩玄如何與大鷹教等瓜分浩穆院利益之事,其中各端,寒山重大都已經探悉,但是,他看到了最後一條,卻在劍眉微皺下哧哧笑了起來,這一條,乃是大鷹教因萬仍轉承甘陝三月派展飄絮的要求,其中大意,是要留仲與淩玄在叛反之舉成功以後,將寒山重制于殘廢,連同那塊重金所購之磯玉,押送蟠蒙山三月派老巢,逼其督工雕樓五雄圖! 「五雄圖?哼,展飄絮果然精明老辣,他別的不挑不揀,專門只要這個玩意,可見這小子早存異心,這一下,他定會知道是誰要殘廢了!」 寒山重冷森的笑了笑,將這卷白紗收起,緩緩向外行去,知道五雄圖秘密的,除了寒山重之外,一殿雙堂三閣的首要也全曉得,不過,這五雄圖的奧秘到底若何,則只有寒山、禹宗奇及浩穆雙衛明白了。 出了金流閣的大門,寒山重迎著淩晨的清冽空氣深深呼吸了幾次,前面的廣場上,傷者早已抬送一空,雙方的戰死者則分別排置兩側,浩穆院的壯土們來來往往,一桶桶的水沖向血跡浸染之處,散濺在周遭的殘汙則被徹底的刷洗乾淨,轉向內行,一路上但見浩穆所屬俱在匆忙處理戰後殘跡,各殿堂閣的首要人物則往來調度照拂,每一張面孔上都流露出疲憊,但是,疲憊中有著興奮與欣慰——一場艱辛血戰後成為勝利者的興奮與欣慰。 步過夢橋,對面迎來司馬長雄,這位浩穆雙衛之首滿臉喜色,一見寒山重,己歡愉的高呼道:「院主,大戰已息,浩穆院果然屹立!」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騎田浩穆,大威震天。」 司馬長雄低沉的道:「遲元已將萬筏幫擄俘者押送困龍洞,洞中客滿了。」 寒山重目光微迷,向晨曦中嫣紅的楓林投去欣賞的一瞥,緩緩的道:「淩玄押在何處?」 「水牢之中。」司馬長雄輕沉的道。 「長雄,」寒山重轉過頭去,關注的道,「可曾往銀河堂找大夫診視創傷?」 司馬長雄臉上紅了一下,低低的道:「院主知道了?長雄在出掌震傷屠生之際,因為稍一疏忽,被屠生倒肘撞了一記,好在尚不十分嚴重。」 寒山重笑笑,道:「不論重與不重,現在,你即往銀河堂去診治,不要忘了,那五位大夫全是兩湖一川最傑出的醫術高手。」 司馬長雄學著寒山重的習慣撇唇一笑,躬身自去,望著他碩長的背影消失於夢橋那邊,寒山重讚賞的唱了一聲,急急的向太真宮的方向趕去。 太真宮外的屍體早已抬走,血跡亦已洗淨,石階上,八名佩著腰刀的浩穆壯士分兩側肅立,宮內,戒備甚嚴,絲毫未因血戰已罷而稍呈鬆懈,寒山重匆匆自回廊轉進,朝著夢憶柔憩息之處走去,那扇桃花格子門外,五名金環韋陀如臨大敵般分開五個方向把守著。 寒山重甫始走近,十韋陀之一的潘材已經發覺,他急忙踏前一步,躬身道:「迎院主駕。」 寒山重微微一笑,尚未說話,潘材已有些悲憤的道:「票院主,方才院主匆匆來去,屬下不敢多問,院主,祝成與白化民可是被固頭領所殺?」 收回了已經推到門上的右手,寒山重凝重的望著潘材,低沉的道:「不錯。是固光下的毒手。」 潘材激動得面孔通紅的道:「院主,固頭領不該如此,他太狠了,太絕了,院主,不論他是什麼人的親戚,不論有誰給他撐腰,院主都要主持公道,為祝成與白化民雪冤復仇,他們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院主……」 寒山重平靜的注視著潘材,潘材這時才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他急忙住口,嘴角卻在不停的抽搐著。 緩緩地,寒山重拍拍他的肩頭:「潘材,講話就講話,在話裡,不要影射別人,你的意思我知道,不要以為固光是金堂主內弟就可以閣視規律,就可以背棄信義,這是永不可能發生的事,潘材,就是我寒山重的內弟,今天他如犯下這等罪大惡極之事,也逃不了應得之罪,我之所以未曾立即將他處死,便是要等金堂主回來向他說明始末後聽聽他的意見,潘材,這是一種基本的為人之道,你一定明白,銀河堂金堂主的習性是如何暴烈與冷厲!」 潘材寬慰而又愧疚的垂下頭來,默默退到一邊,寒山重已輕輕推門入內,門內,幾座書架,兩張花幾,一方黑漆書桌加上一幅「清風勁節」寫意竹畫,佈置得十分清雅,一塵不染,靠著一扇小巧的半圓窗下,有錦榻一張,榻前垂掛著翠青色的羅帳,一雙精緻瘦怯的鹿皮小蠻靴,便置於榻邊。 書桌上的紅燭已將燃盡,燭淚滴滿金台,寒山重撮起嘴唇,悄悄吹熄,踮著腳尖來到榻前,輕輕掀開羅帳,昭,夢憶柔那張在酣睡中的美麗臉蛋己映入視線。 一條粉紅色的錦被,蓋在她的胸口,這張嬌俏的面龐上,浮著一抹蒼白裡的紅暈,幾縷髮絲,斜斜垂在她那白嫩的額邊,越發顯得嬌慷俏麗,有一股脫俗超塵的誘人韻意。 半跪在榻前,寒山重俯首在夢憶柔枕旁,靜靜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聞著那一陣淡淡的,隱約的處子芬芳,這種感受,安詳極了、平和極了、舒適極了,使人的意境昇華,進入一個朦朧而又純摯的夢幻之中。 良久…… 良久…… 寒山重仰起臉來,輕柔的吻了上去,那麼溫和的用嘴唇在夢憶柔滑細嫩的面頰上摩挲著,如遊絲般低低「咿晤」了一聲,夢億柔似是覺得有些癢麻的動彈了一下,於是,她的一個柔黃已伸出了被外。 這個手,手指柔軟而潔白,光滑得似是一塊羊脂白玉,像蘭花的花瓣,均勻得如半透明的象牙骨,寒山重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似的凝注著這個他曾經撫摸親吻過多少遍的手,實在忍不住,他又悄悄的吻下。 睡夢中的夢憶柔忽然起了一陣痙攣,痛苦而惶恐的呢喃著:「不……不……求你……求你……哦!山重……不……他們要害我……要污辱我……山重……你在哪裡……山重……」 寒山重微微一怔,夢憶柔又啜泣著咦語起來:「……我完了……山重……我的生命……夢想……一切都失落了……不:山重……你來……你快來……救救我……救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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