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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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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翼巫堯肥胖的面孔漲得一紅,忙道:「本閣也是這樣想,大鷹教的朋友莫不成全活得膩味了?本閣得到消息,當即一面稟報紫星殿,一邊親率本閣所屬好手十余名快馬趕去搜索,但是,卻連個鬼影子也沒有看到……」 寒山重極為不悅的哼了一聲,他這輕輕的一哼,卻使得一側跟隨的浩穆雙翼齊齊一凜,寒山重緩慢的,卻極度冷森的道:「浩穆院雄踞兩湖一川,威揚五嶽三江,哼,卻連個大鷹教遺孽的幾個奸細都捉不住,而被人家逃逸而去,竟然是在浩穆院的所在地騎田嶺,好,好極了,在自己的地界上栽斤斗!」 鵬翼巫堯嚇得一聲也不敢再吭,他深深明白寒山重的性格,在他發怒或不悅的時候,最好的辦法便是悶聲不響,否則,後果堪虞! 寒山重搖搖頭,深沉的道:「二位,浩穆院的雄風何在?」 鷹翼韋峰盡在毫無意識的摸著自己領下的紅痣,這時,他鼓足了勇氣,先扯出一個笑臉,但是,語聲仍不免有些忐忑:「院主,韋峰當時是跟隨大閣主一起去的,我們去得很快,毫未耽擱時間,照算起來,他們不可能逃得這麼快,而且,長風閣與金流閣也隨後遣人來援,我們一見來人失蹤,當即以『大威令』檄召騎田嶺方面弟兄戒備,協同搜查,院主,你是知道的,在騎田嶺,沒有任何一個陌生人可以隱藏得住,但是,在我們按了個天翻地覆,更召令騎田嶺左近同道效力,卻仍沒有著落……」 寒山重冷沉的想了一會,道:「是哪一個報告你們有大鷹教奸細出現的消息?靠得住麼?」 鵬冀巫堯這才敢接上,惶恐的道:「是住在騎田嶺的『灰鬍子』老九與本閣所屬『紅眼』關浩二人所稟報,而且,銀河堂的『萬聖劍』曹波及長風閣的『無回拐』張子誠在以後的半月中亦曾發現了三次,對方大約都在五六人左右,身穿大鷹教的灰色緊身衣,披著鷹羽坎肩……」 鷹翼韋峰小心翼翼的道:「來人身手極為超絕,像是大鷹教的好手,他們每次出現,卻懼皆不肯與我方之人正面接觸,一旦發覺,不論我去對方之人是多是少,即時匆匆隱逸,行蹤飄忽,有如輕煙薄霧……」 寒山重面色寒如秋霜,他毫無表情的道:「嗯,還不止一次了?」 巫堯與韋峰又喏喏著不敢接腔,夢憶柔雖然依在寒山重身上,卻也隱約的覺得心上的人兒那一股森森懾人的氣息,於是,她壯了壯膽,怯怯的道:「山重……有事慢慢講……不要生氣嘛……人家二位壯士又沒有得罪你……」 寒山重劍眉倏轉,卻又剎時平展,他歎了口氣,輕輕拍拍夢憶柔的眉頭,語聲轉為平和!「巫老鵬,告訴我,他們都是在哪裡發現這些奸細的? 我是說,在什麼方向與位置?」 巫堯心頭暗暗一松,如釋重負,他知道,只要寒山重山叫他一句『老鵬』,即已等於消了氣了,他忙道:「回院主,老九與曹波他們都是在騎田嶺與浩穆院之間的林幽山徑上發現的,每次人數多少不等……」 寒山重沉吟了一下,道:「這距離太近了,只不足五裡路……你們在接訊多久開始圍搜?」 韋峰在旁插口道:「最多不會超過半炷香時間,而且,每次發現,必定由發現的人分出一個回來報訊,另一個立刻追上,但是,每次都在騎田嶺與浩穆院中間這五裡來路的山林子裡失去了奸細蹤影……」 巫堯又接著道:「照時間,照距離計算,他們便是肋生雙翼,也難以逃脫,騎田嶺周圍百餘裡盡是我們的人馬,連兩湖一川的江湖道都完全受我們調度與節制,他們大鷹教地盤在甘陝一帶,能混入兩湖已算不易,怪的是竟然更能滲到騎田嶺左近,又競如此神出鬼沒的在我們手掌心裡打滑溜……」 寒山重澄澈的眸子映出一片浩然而又冷酷的光彩,他撇撇嘴唇,決斷的道:「曹波與關浩都是我們當年一起出生人死打江山的老弟兄,他們的話決非戲言,這已證明,大鷹教方面有奸細來此臥底已無疑問,但是,他們如果敢來,一定不會僅僅只有五六個人而已,必定還有一些人隱而未出,那麼,有這些陌生的大鷹教黨羽進入兩湖之境,為何我們沒有接到各派各門的消息?甚且他們竟能摸到騎田嶺尚未曾被制,以我們的威勢與人手佈置的嚴密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目前已經發生了,二位,這其中原因只有一個,你們說說看!」 巫堯與韋峰互相膛目而視,半晌,在馬蹄的悠揚起落裡,二人忽然齊齊一哆嗦,同聲大叫:「不,不可能,院主之意是說……」 寒山重陰沉的露齒一笑,道:「不錯,我是說,兩湖地界裡有同道背叛了我們,而且,極可能浩穆院與騎田嶺兩處,也有我們的人被收買而與他們暗通消息!」 巫堯楞楞的怔了一會,舔舔嘴唇,有些難澀的道:「大鷹教本身勢力就極為雄厚,本閣曾諭知院中派駐各地眼線加意打聽,約略明白了在近數月來,大鷹教已與狼山派相互結盟,而和中條山的『七首會』也往來頗密,本閣最初推斷,大鷹教必是有了狼山派及七首會的支持,才敢興起報復孤山一戰戰敗的念頭,韋二閣主曾經提及他們可能與兩湖境內的同道有勾結,本閣還不大相信,競想不到他們還有這大神通插一腿到我們老窩來了,但是,假如真的是這樣,那又會是誰呢?浩穆院上上下下都如同手足,忠義不苟,誰會去做那吃裡扒外的喪心病狂之事?誰又敢冒著不仁不義不忠不信的萬世臭名去出賣我們?」 寒山重眼簾半垂,神色淡漠,他平靜的道:「巫閣主,是禹殿主忽然遣你們出來找我回去的麼?」 巫堯連連點頭,韋峰卻恍然掠呼道:「是了,怪不得禹殿主近幾個月來老是落落寡歡,仿佛心事重重,他在前幾天命令我們出來尋訪院主之際,神色之間好象極為焦慮與沉重,臨別之前,他猶殷殷叮囑,一旦尋得院主,不要耽擱時間,即刻便回轉浩穆院……」 巫堯肥胖的兩腮也一抖,怪叫道:「不錯不錯,這三四個月以來,紫星殿的人手極少看見,便是偶而見了,也多形色緊張而匆忙,打個招呼便走了,本閣上次還取笑他們在瞎摸索,天哪,本閣竟然尚瞧不出情勢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看情形,禹殿主早經已預作佈置應變了……」 寒山重深沉的一笑,道:「所以,禹宗奇便能獨當一面,一手撐起紫星殿!」 說到這裡,他冷冷的仰視天空,緩緩的道:「我想,你們再回憶一下,大約銀河與兩極雙堂也情形相似吧?本院派在外面的好手也一定往返頻繁了?」 巫堯與韋峰呆了一下,齊齊點頭道:「是的,現在想想,果如院主所言……」 巫堯又胖臉熱烘烘的乾笑一聲:「呵呵,只有我們三閣上下還像呆鳥一樣成天吆吆喝喝在唬人……真是……真是慚愧……」 寒山重淡淡的望著前面延展的驛道,似欲啟口,卻又閉嘴無言,半晌,他有些感歎似的說道:「浩穆院威震江湖,固然靠著院中上下弟兄一片赤膽忠肝,也倚著眾家弟兄的勇悍兇猛,但是,勇則足矣,智卻不足,上天賜我禹宗奇襄助一臂,有禹殿主在,我放心太多了,他的的確確是一位智勇雙全,耿耿忠心的老弟兄……」 巫堯與韋蜂紅著面孔垂下頭去,慚愧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寒山重轉眼望著他們,語聲由淡漠改為真摯:「老鵬,你與老鷹不必難過,寒山重與你們有過命之情,山重身為浩穆院一院之主,說你們兩句,看在老兄弟面上,你們也不會感到受不下吧?」 二人急忙抬頭,惶誠的道:「不,不,院主說得對,我們是太懵懂了,幾乎誤了大事……」 寒山重眼角微微一挑,輕喟了一聲:「前車之鑒,勿蹈覆轍,注意一些也就是了,咱們快點趕路吧,說不定禹殿主他們等得急了。」 夢億柔仰起頭來,溫柔的道:「那麼,山重,我們在河伊府也不要停下,趁著時間還早,可以多趕一程,我是說,假如你們都支持得住的話。」 寒山重豁然大笑,緊緊將夢憶柔摟入懷中:「好一張巧舌,好一番心意,鬚眉男兒怎會比不得柔弱女子?浩穆雙翼,你們聽見了?吾等快馬加鞭,直赴騎田嶺!」 巫堯與韋峰目心底對夢憶柔發生了好感,這不僅是她的美豔與風儀,是他們察覺了夢憶柔有一顆仁慈而誠摯的心,於是……二人轟諾一聲,猛一揮手,鞭梢子劃得空氣在嘶叫,兩匹黃驃馬放開四對鐵蹄,揚塵搶先奔去。 寒山重迅速的低下頭來,在夢憶柔頸項上輕吻了一下,急促的道:「柔,你好得使我想哭了——」 當夢億柔感到這一下輕微的麻癢,當寒山重的語聲送人她的耳中,叱雷已候忽似騰雲駕霧一般,以令人驚骸的快速猛馳向前,嗯……夢憶柔緊緊依在寒山重的胸膛上,在那兒,她可以聽見他急劇的心跳,可以貼切的覺出那火熱的,發自靈魂深處的呼喚,而這些,不是比一切言語都要更加令人感受深刻的慰藉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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