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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於是,馬兒昂烈的嘶叫著,人立而起,在塵土迷漫中,馬上的騎土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慌忙下馬,看得出他們內心是如何恐懼的緩緩向前面走來。

  夢憶柔做夢也想不到只憑寒山重的八個字,就能將眼前那群橫衝直撞的大漢們完全喝止,而且,他們還像是十分驚恐呢。

  其實,夢億柔哪裡知道,寒山重的威望,不僅震懾整個中原武林,更是兩湖一川的大豪霸主,根本掌握著兩湖一川所有武林道的命脈,兩湖一川的黑道固然全在他調度之下,甚至連白道上的幫派人物,對他的「大威令」也不敢不遵,方才,他的第一句「浩穆一鼎」即是表明他的身份……浩穆院之主,兩湖一川的司命之神在此!

  夢憶柔驚異極了,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寒山重已低低的在她耳邊道:「這幾個小子倒有一半負了傷,看情形,他們大約是忙著逃命才如此慌亂的,嗯,尚可饒過。」

  夢億柔定下心來,仔細瞧去,果然,那十來個體魄修偉的彪形大漢,有五六個頭破皮開,身上血跡斑斑,形狀十分狼狽。

  這時,走在最前面,一個滿臉橫肉,鼻孔朝天的大漢已停了下來,他戰戰兢兢,卻又帶著幾分疑惑的抱拳道:「借問閣下可是浩穆院的大哥?」

  寒山重冷冷哼了一聲,抬起左腕,於是,那九枚精緻的銀鈴檔兒在午辰的陽光下微微一閃,響起一陣清脆而又令人心跳的聲音。

  這叮噹的聲音一響,那大漢己像猛然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全身一抖,雙臂高舉著「撲通」跪下,哆嗦著大叫:「寒當家在上,小的廣水『一字教』大執法擔山熊孟源率教下弟子叩見老人家。」

  這「擔山熊」龐大的軀體一下矮了半截,他身後的各人也同時跪了下來,這十來人剎時跪了一片。

  寒山重默默的瞥了一眼;道:「坦蕩大路,豈容爾等如此橫行霸道?爾等眼中尚有區區寒山重麼?」

  擔山熊孟源一陣顫抖,滿臉的橫肉直在抽搐,他盡力吸了口氣,誠惶誠恐的道:「小的不敢,小的天膽也不敢稍有冒犯你老人家之處,只因教下弟子魯莽無知,于豐家堡前頂撞了貴院雙翼,小的唯恐貴院雙翼大開殺戒,心慌意亂之下.帶著這些畜牲奔路逃命,實不知你老人家在此……小的等僧懂處,萬乞你老人家恕過……」

  寒山重想了想,沉聲道:「你們遇見了鵬冀巫堯與鷹翼韋峰!他們兩個人都在麼?」

  擔心熊用膝蓋前行了一兩步,恭謹的道:「回你老人家的話,兩位大哥都在,好象還有些貴院的大哥們散于左近,可恨小的管束無方,那些畜生竟敢上虎嘴拔須……」

  哧哧一笑,寒山重一攏手道:「罷了,你們都起來吧,巫堯他們一定沒有佩帶虎皮披風。也難怪貴教一干弟子不明就裡……」

  擔山熊孟源頓時如釋重負,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但是,他這口氣還沒有吐完,一片擂鼓似的蹄音,已像煞密雷陣串,自身後緊迫而來!

  這位體魄修偉,肌肉結實的大漢,一雙膝頭尚未離地,又「撲通」跪了下去,急不成聲的道:「大當家,你老人家救救命吧,貴院的各位大哥們已經追來了……」

  寒山重嘴角一撇,道:「你們起來。」

  擔心熊孟源卻是不敢,他一直跪著不動,滿臉惶急之色,馬上的夢憶柔輕輕回手捏住了寒山重的手。

  「山重,別這樣對人家……叫你的朋友住手吧……」

  寒山重握緊了夢憶柔那滑嫩的小手,笑道:「我的朋友根本還沒有動手……」

  二人就說了這兩句話,蹄聲猛烈中,七八乘鐵騎之影己可見到,為首二人,一個神色沉冷,雙目如縫,生著一顆龍眼大小的紅痣在下額之中,另一個肥胖高大,頭頂光禿無發,卻留著一撮小鬍子在唇上,二人都是四旬左右的年紀,形態之間,卻又一樣的冷酷森嚴。

  這七八乘鐵騎才一見到擔山熊等人,賓士速度已更形加快,都是清一色的黃騎駿馬,黑皮銅扣鞍橙,怒馳而來,更見聲威懾人!

  擔心熊孟源全身都嚇軟了,他乞求的望著寒山重,嘴唇泛白,身後的各人也全是滿臉無告之色,似一個個已快到鬼門關口的冤魂。

  於是,只隔著不足七文之遙了,當先一騎,正是那肥胖高大,唇留小胡的中年大漢,他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如裂金石般驀然大吼:「浩穆雙冀,大威震天!」

  當每一個字在空氣中跳躍,擔山熊那些人就大大的顫抖一下,甚至已恐懼得連那乞求的眼色也變得那麼軟弱無力了。

  寒山重哧哧一笑,雍容環胸,沉聲道:「浩穆一鼎,大威震天!」

  他的語聲,如此沉和,卻又如此有力的進入追騎各人之耳,不用再加絲毫辨識,為首大漢已神色一肅,掩不住又掠又喜的翻身下馬,落身在馬首之前來到寒山重左邊五步之處。

  寒山重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語聲裡含有無限的親切與真摯:「巫老鵬,你與老鷹都來了?」

  這禿頂的胖大漢子,果然正是騎田嶺浩穆院「卷雲閣」首座鵬翼巫堯!

  巫堯恭謹的抱拳行禮,敬肅的道:「院主久離浩穆院,全院上下,無不焦慮異常,巫堯等謹奉『紫星殿』首座禹殿主之令前往西澱白龍門探查院主蹤跡。」

  寒山重劍眉又待皺起,另一位下頷生有紅痣的眯眼大漢亦已一個箭步來到前面,他那細眯的眼睛倏忽睜開,精光閃射中,抱拳躬身,一面欣喜的道:「院主離此半載有奇,四月前聞得消息,說院主在白龍門中伏受傷,消息傳來,全院上下沸騰不安,韋峰等雖不相信,卻也奉渝整裝待發,自禹殿主以下,點齊院中各殿、各堂、各閣好手三十餘名,率院中壯士三百名,準備向白龍門大舉進襲,使小靈州水為血染……」

  巫堯又急急接口道:「大隊已將探手遣出,哪知尚未啟程,卻接到院主派來的一位武林朋友攜來院主親筆令渝,令雲院主有驚無險,嚴令院中上下前往白龍門尋仇,禹殿主已遣出數批院中好手分往四處尋探,卻俱是信息無著,為恐江湖上驚蕩起浪,又不便撤武林帖傳告,待至五日以前,禹殿主與全院上下實已不能再候,是以再度派出巫堯等人共分六批前往各地查探,巫堯等便是直赴白龍門的一支……」

  寒山重習慣的撇撇嘴唇,籲了口氣:「才這幾天功夫,你們這些老寶貝就鬧了個雞飛狗跳,連禹殿主這麼深沉的人也沉不住氣,浩穆院的一殿雙堂三飛閣大約又像如臨大敵一般緊張了……」

  鵬翼巫堯咧嘴一笑,語聲卻深切無比:「院主,浩穆院如一日沒有院主一鼎,則浩穆院存在又有何義意?全院上下又有什麼指望?」

  鷹翼韋峰的目光在夢憶柔婿紅的臉蛋一掃,似乎震了一下,又迷惑的瞧往寒山重,鵬翼巫堯一直沒有向夢憶柔注視,這時,他講完了話,才有時間打量了夢憶柔一眼,卻與韋峰同樣驚異的顯著迷茫的神色愣了愣。

  寒山重笑了笑,緩緩的道:「巫老鵬,你與韋老鷹來見見夢億柔夢姑娘。」

  巫堯與韋峰雙拳一抱,上身微躬,夢憶柔已羞紅著臉,欲待下馬還禮,巫堯連忙踏前一步,宏烈的道:「方才本閣只顧與院主談話,對姑娘禮數失周之處尚請姑娘恕過,只要姑娘抬舉,馬上馬下都是一樣!」

  夢億柔羞澀的頷首致意,低柔的道:「二位對我太客氣了,我有不懂事的地方,也請二位多多擔待……」

  韋峰細眯的雙目倏睜又閉,肅然道:「不敢。」

  寒山重哧哧一笑,沉聲道:「老鵬,放一字教的朋友去吧。」

  巫堯這才想起旁邊還有一批自己等人原先追趕的目標,他恭應一聲,回頭朝著擔山熊孟源狠狠的瞪了一眼,吼道:「一字教的朋友,江湖上混的日子長了,就該把照子放亮一點,上線開扒也要看看對象,吃雜八地也挑個軟骨頭的;別淨往刀刃上碰,以後在堂堂大道上,坐騎放慢一點,別再為了奔馬賣狂而弄個灰頭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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