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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寒山重另手輕輕拍拍馬頭,突然又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半弧,一掌劈去,已將先至的一頭花豹斜斬堤上,幾乎在同一時間,他的左手微微一顫一抖,奇妙至極的避過了第二頭花豹的利齒,反手一掌,又將這頭花豹擊得血肉橫飛的摔入河中,當這第二頭花豹的身軀尚未沾到水面,那最後撲來的一隻亦被他雙手驀而舉起,猛烈的損到石質的河堤上,這頭花豹翻了兩滾,四爪一陣抽搐,又已寂然不動。

  自他出手拋出第一頭豹子起始,到這第四頭豹子斃命,只是眨眼的事,而其動作之快逾電閃,出手之狠毒俐落,令人不敢置信!於是……一陣尖銳的,波蕩甚急的「唔」「唔」之聲忽然響起,隔岸的草叢雜樹裡起了一片騷動,起落的吼嗥聲卻逐漸低沉了下去,終至寂然。

  寒山重籲了口氣,拍拍手,好整以暇的望著對岸,他表面上十分悠閒平靜,心裡卻已在暗暗叫苦,他知道,這一場麻煩又避免不了啦。

  果然,片刻之間,那一男一女的兩個紅衣人已撥開草叢雜樹,站到堤上,二人手中都執著一條長約兩丈的青竹竿子,竿子頂尚各綁著一枚蓮花瓣似的倒刃鉤,數片鉤刃,在陽光之下精芒閃閃,看得出十分銳利。

  那男的身材確實雄偉高大,滿身肌肉如栗,一塊塊的突起,黑褐的面孔上留著一大把如戟虯髯,年紀約在五十歲上下,卻十足是個「力」的表現者!

  他身旁的那個小女人,卻是嬌小玲瓏,生著一張團團臉,白嫩嫩的,俏生生的,纖腰不盈一握,而且,看起來也最多在十八九歲之間,恩,這正是如花的年齡呢。

  兩個人的四隻眼睛睜得圓鼓鼓的,毫不稍瞬的瞪視著寒山重,自然,寒山重也不是傻子,他早已看出這兩雙眸子裡所含蘊的強烈憤怒與不滿!於是……我們這位玩世不恭,飄逸脫塵的寒山重,輕淡淡的笑了笑,他爾雅得很的向對岸兩人抱抱拳,道:「在下十分遺憾,二時失手傷了二位……二位豢養之愛獸……」

  那虯髯紅衣大漢雙眼一瞪,聲如金石般道:「賀某的四隻花豹,乃是自幼撫養至今,花了多少精力與心血,閣下就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遺憾』便可了事麼?」

  他旁邊的小女人亦自鼻腔裡冷冷一哼,尖刻的道:「你說得倒是怪輕鬆,失手?一連『失手』殺了我們四隻豹子?你一點也沒有內疚之心,僅是口頭上的幾句歉意便能補償回來我們的損失嗎?真是笑話,你也太看輕我們了!」

  寒山重忍不住心頭冒火,但他又強忍了下去,依舊緩和的一笑道:「二位之言差了,那四頭豹子平白無故的侵犯在下,在下總不能毫無反抗的伸頭入它利齒之下吧?老實說,二位在這人煙稠密之處,任意驅使這一群凶獸遊弋,實在是過於危險,在下雖受一場虛驚,尚無所謂,假如換了一個不識武功之人,豈不早已遭了豹吻?所以……」

  他的語句尚未說完,那小女人已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滿面寒霜的道:「所以什麼?你殺了我們四頭花豹,還竟敢編排我們的不是,好象你殺得很對,做得很應該羅,是不?」

  寒山重不禁呆了一下,他奇怪面前這位小女人說話應對之間,竟是如此老辣塌實,好象道理全叫她占住了似的。

  寒山重苦笑了笑,轉首對那虯髯大漢道:「這位仁兄,在下實無意與令嬡發生爭執,此事還請那虯髯……」紅衣大漢面色一沉,冷冷的道:「這女子是賀某妻室,朋友你出言過於無狀了……」

  寒山重暗吃一驚,脫口呼道:「什麼?她是你的老婆?」

  虯髯大漢神色更冷,怒道:「怎麼?不像嗎?」

  急忙尷尬的咧嘴一笑,寒山重掩飾的道:「像,像,像極了,二位真是神仙眷侶,天設地造的一對,咳,請仁兄恕過在下方才失態……」

  虯髯大漢巨目一膘他的妻子,生硬的道:「卻不能饒恕你故意殺害畜生之罪!」

  寒山重搓搓雙手,左腕上的銀鈴兒微微低響,叮叮的聲音仿佛在挑撥人們的心弦,對岸兩個紅衣人即似有些驚疑不適的朝他腕上看了看,想了想,又緩緩朝左右分開了七步,手中所執的青竹竿子已橫握在雙掌之內。

  寒山重心裡歎了口氣,暗忖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一對夫婦真是有些蠻不講理,何苦非要動手才行呢?一個弄不好,又是流血。」他舔舔嘴唇,忍氣的道:「二位,在下願奉賠紋銀三百兩,算是在下做為誤傷四豹的補償如何?」

  虯髯大漢忽然「呸」了一聲,咆哮道:「去你的紋銀三百兩。我『豹膽紅翼』賀人傑還會被你的幾兩臭銀子迷花眼睛麼?小輩!」

  寒山重沉吟了一下,卻記不起曾在何處聽過這「豹膽紅翼」賀人傑的名號,他微微一笑道:「君子交絕,不出惡言,朋友不論是何方神聖,口下積德為佳:」

  小女人冷哼了一聲,雙臂一彈,手中所執的青竹竿子已猝然點戳向寒山重咽喉,幾瓣倒鉤刃在陽光之下一閃,活橡一頭金錢豹倏而攫來的利爪:寒山重嘿嘿大笑,挺立馬上的身軀毫不移動,左臂伸縮之間,已「砰」然將戳來的青竹竿子蕩開五尺!

  小女人身形一個踉蹌,花容大變,而「刷」的一聲破空銳風候響,另一根青竹竿子己到了寒山重右胸!

  真有些憤怒了,寒山重冷厲的喝道:「二位,這可是二位自找!」

  他掌聲倏起,片片相連,掌掌銜結,是烈的勁風呼蕩縱橫,澎湃回激,在空間織成千百條勁道,交舞成渾厚的氣流,濃烈極了,威猛極了!兩根青竹竿子倏起候落,忽上忽下,一會點,一會戳,一會絞,一會拉,像兩條青蛇在飛旋織舞,竿頂的蓮花形倒鉤刃精芒點點,閃爍不息,像是銀河星尾在流燦回繞,無止無休。

  極快的,雙方已較鬥了十五招左右,寒山重騎在馬背,依然未曾稍做移動,僅靠雙掌之力迎拒進退,而對方那兩個紅衣人卻在長堤上左奔右挪,前翻後躍,穿插奔掠得好不快捷!寒山重此刻所使,乃是他的幾種護身絕技之一「返魂八掌」,這套武功主在防衛,次在攻敵。而一旦將這「返魂八掌」使出,除非對方的功力與自己太過懸殊,否則,至少也能全身而退,確實一套極為精絕深湛的武技。

  這時,雙方的招式已越來越快,兩個紅衣人的攻擊更越來越狠,他們早已心中焦慮無已,因為,他們看得出寒山重一直是使用著簡單的八個掌式在應對,但是,他們卻無法攻破他那看去簡易的八掌,更找不出這八掌之間的空隙來!老實說,這兩個紅衣人的一身功力。較之勿回崗上的「魔幽兩子」,實是遜了一籌,但是因為他們的竿法詭異,而寒山重又一直沒有移動還攻,所以場面也便拖延了下去,到現在,寒山重連兵器尚未出手呢。

  迅速的,三十招已經過去了……寒山重眨眨眼,高聲叫道:「喂,你們這對夫妻到底是有完沒完,難道說還要以在下的一條人命去抵那四頭畜生的狗命不成?」

  小女人連擊十掌,尖聲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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