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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五、舊仇新恨 豹齒蓮刃

  寒山重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像牙質的閃光在黑暗中起了微微的一絲晃幻,使他看起來有些詭秘,於是,他淡淡的道:「在下當然會做,但是,在情理上,在道義上,閣下似乎也應該告訴在下,在下將會遇到些什麼困難,什麼阻礙?

  譬如說,那女人是否有自衛之術?她既居於五臺山,五台派之人與她有無淵源?會不會庇護於她等等……」

  噶丹陰沉沉的道:「寒山重,你既然允諾,這些事,你便該自己去注意。」

  寒山重微微一愣,哧哧笑了起來,他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吧,在下便自己前去探詢,朋友,取得此女首級之後,在下將于何處何地交付於你?」

  噶丹毫不思索的道:「蟠龍山下有座古廟,我在那裡等你,時間是一月之後的午夜。」

  寒山重微妙的瞧著噶丹,一笑道:「閣下倒是早已成竹在胸了,昭!」

  噶丹冷冷瞧著他,道:「寒山重,我知道你是一個極工心計,智慧超凡的人物,由我方才給你療治毒傷之時,你一直保持著心頭的陽元之氣未散,以備隨時發難的這一點上,已可看出你為人之精細深沉……」

  寒山重曬道:「因為如此,也使閣下增加了療毒困難,耗費了更大的勁力,不錯,在下久經江湖風浪,人心陰詐看得太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在下的習慣與本能,使在下不會輕易將生命交付于一個完全陌生之人手中,這一點朋友你或可見諒,昭,其實,方才除了在下一直保持元陽之力未散外,在下手中的魂鈴亦已排好『罡星九煞』之勢,隨時準備飲血奪命,自然,這是說,假如朋友方才未存善意的話。」

  噶丹的碧綠瞳孔映幻出一片難以言喻的神色,他望望地下的那只怪蛤蟆的遺骸,平板的道:「寒山重,言止於此,一月後……」

  寒山重笑道:「一月之後,在蟠龍山下的古廟,當午夜來臨,在下定會攜著一顆女人頭顱前往見你,只是,不知這女人長得美麗抑是醜惡?」

  噶丹古怪的瞪了寒山重一眼,冷煞的道:「你記著最好,寒山重,我想,我們被此間都不願意樹下對方這種仇敵,一月以後的午夜,我會在那裡等你。」

  寒山重抱拳道:「在下准到不誤。」

  噶丹轉身走了,走得輕俏而虛渺,就像一朵雲彩,一陣輕風,或者,也像一條滑溜的蛇。

  寒山重望著他的身影消失於黑暗,自己已陷入沉思之中,是的,這個噶丹是一種什麼樣的人物呢?他為什麼要殺死五臺山白岩上的那個女人?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噶丹一定懷有一身精湛的武功,但他為何自己又不去動手,而要轉這麼多的彎子?其中到底有著什麼不為人道的內幕與玄妙?

  寒山重深深的沉思了良久,卻不能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他籲了口氣,活動了四肢一下,目光一瞥,卻已看見地下的那只死蛤蟆!忍不住心頭幹嘔了一聲,寒山重低呸了一下,正待轉過臉去,卻又被地下這只死蛤螟的怪異形態吸引住了,他走近去仔細查視了片刻,腦子裡忽然掠過一個念頭,他眼睛睜得大大的,想了一陣,再看看這個蛤蟆,於是,他撕破衣衫,將蛤蟆包了起來,置於鞍囊之中。

  伸了個懶腰,他拍了拍叱雷的頭顱,倦怠的道:「寶貝,現在,你想做什麼,我認為,最需要的是洗個痛快澡,然後大睡個三天,對不?」

  他回去將兩件兵器拾起來放好,翻身上馬,輕輕一抖韁轡,馬兒已如疾雷長鳴,潑刺刺飛奔向前。

  天色已經快亮了,這一夜以來,在碌碌的塵世之中,會有著很多變幻,或者有人得到了很多,也或者有人失去了很多,但不論失去抑或得到,它都有一個冥冥中註定的結果,這結果是否與得到及失去的表面成為正比,那就不是人們所可以揣測的了。

  已經是三天以後。

  烈陽仍在散射著那炙熱的光芒,路上,塵土滾揚得老高,叱雷放步疾奔,鞍上的寒山重精神奕奕,面色紅中透白,顯得健康極了,他已換了一套海藍色的絲綢長衫,頭上紮著一方純白文土巾,顧盼之間,襯著他那俊俏的面容,灑脫的韻味;特別有一股飄然出塵的逸致,好一個美男子。

  前面是范家莊,寒山重對這條路十分熟悉,他已來往過很多次了,他曉得自范家莊到五臺山,尚要有六七天的路程,這是以叱雷的腳程來計算的話。

  在這五六天的時間內,他可以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思想那有著一雙蛇眼似的噶丹到底是存著何種意圖,老實說,殺個把人,在寒山重眼中並不算了一會事,雖然他也是抱著能饒則饒,該殺便殺的宗旨,不過,寒山重卻極不願向一個女人下手,不論這女人是否習諳武功,他總覺得女人是屬於柔弱一形的,而且,要他去對付一個素未謀面,毫無恩怨可言的女人,這也未免有點太殘酷了。

  「但是,這是一種交易呀,我不願承受別人的恩惠,尤其是那個噶丹……而且,我更不能失信……」

  他有些困擾的甩甩頭,在蹄音攙和著輕脆的銀鈴聲裡,前面的范家莊已愈來愈近,莊裡莊外的人影也隱約可見了。

  一帶馬韁,叱雷己偏了個方向,沒有進莊,繞著外面荒野小徑馳去,寒山重皺著的雙眉像打了個結,他忽然用力抹了抹眉心,自己朝自己一笑道:「管他的,到時候再說吧,只是不知道那個女人多大年紀,生得美不美,昭,那噶丹看樣子總不會是為了感情上的糾紛吧?」

  他露齒一哂,展目四望,這時已來到一條滿布著鵝卵石的大河旁,馬兒在堤岸上奔著,遠遠可以看見青山濛濛,含黛似笑。

  河的兩旁,是些莊稼地,卻因為沒有好好利用這條河水的灌溉,而荒蕪了一大片,遠近隨時可以見到一些如荒野,生滿雜草樹叢的田地,而非常奇異的,寒山重卻更看見了兩個人在遠處各拿著一根長長的東西,在驅趕著一群動物。

  他遙遙瞥了那邊的兩個人一眼,兩個人都似乎穿著紅衣,喂,莊稼人出去牧羊放牛,倒是很少有這種穿章打扮的……忽然,寒山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輕輕的拍拍馬頭,雙目卻驚異的睜大了直往那邊再看,天哪,那兩個紅衣人所驅趕的一群動物,既不是羊,也不是牛,竟然是一群大小不一,斑潤皮毛的金錢豹:寒山重等馬兒停了,他再揉揉眼睛,緊攏目光瞧去,不錯,那果然是一群為數約有二三十頭的豹子,那兩個紅衣人,一個身材魁梧,滿頷黑髯,另一個身材嬌小,體態竊宛,敢情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呢。

  「這是怎麼一回事?光天化日之下,距離人群居集之村莊不遠,這兩個人竟敢驅著這群猛獸在田野之間漫戲,簡直是驚世駭俗,不顧後果嘛……」

  寒山重搖搖頭,大大的不以為然,這時,那群在草叢裡奔躍追逐的金錢豹,已逐漸接近了河的對岸,寒山重坐下的叱雷,開始不安的低嘶起來,後路也在輕輕的刨舉不休,一雙火紅的眸子睜得滾圓滾圓的。

  嘴裡輕輕「噴」了兩聲,寒山重自言自語的道:「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尤其在江湖之中,更是臥虎藏龍,詭異百出,這二位仁兄算是怎麼一碼子事嘛?怪物,真是怪物……不過,我還是少惹麻煩的好,叱雷,咱們走……」

  說著,他一抖韁繩,叱雷己長嘶一聲,前蹄人立而起,正在欲奔未奔之際,隔岸已饃然響起一聲沉重而猛厲的嗥吼,黃影倏閃,一頭犢牛大小的金錢花豹,竟飛躍過這條將近兩文寬窄的河流,利齒森張,直撲叱雷後臀!此雷「唏聿聿」的仰首烈嘶,後蹄猛然上挑,但那頭兇猛的花豹卻極為矯捷的一偏身,反咬向騎在馬上的寒山重後頸!

  寒山重皺皺眉頭,唉了一聲,左掌往後候揮,揮到一半,又淬然變掌為爪,在一片急促的銀鈴聲響中,他頭也不回的一把抓住那個花豹的頸部毛皮,振臂猛拋,只見水花「嘩啦啦」的濺起老高,那頭兇猛的花豹已經重重的落入河中!在水花的飛濺淋漓中,隔岸黃影又連連閃動,三頭金錢花豹,再度喉頭低啤著躍撲噬至,其勢凶戾無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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