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血刀江湖載酒行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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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低唱一聲,謝青楓道:「一般而言,道上的殺手組合,除了強有力的行動條件外,赤該具有高度的思考能力、近乎藝術化的任務安排,但看到你們,實在令我失望!沙人貴,就憑『北斗七星會』這樣一個粗製濫造的團體,居然也能在江湖上立足多年,並且掙到頗大的名聲,說起來,不是笑說麼?」 沙人貴憤怒的道:「我們流血賣命,辛苦打下的江山,哪一樁、哪一樣是笑話?」 伸手點了點沙人貴,謝青楓安詳的道:「就以你來打比吧,沙人貴,一點頭腦也沒有,你不想想,我當著你的面前明明白白的和小媚約妥見面之處,意思便是根本不怕你知道!」 沙人貴有一種受辱的感覺,他厲聲道:「為什麼不怕我知道?你以為我們兄弟便奈何不了你了?」 謝青楓笑道:「這倒也不儘然,之所以不怕你知道的原因,只在於你不可能再把消息傳遞出去,沙人貴,我眼中看你,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又何必在乎死人聽到些什麼呢?」 牙齒挫磨得「咯」咯「有聲,沙人貴額暴粗筋,雙目凸瞪,吁吁吸著氣:「謝青楓,你也未免囂張得過份了!」 謝青楓望著曹又難逃走的方向,淡淡的道:「我不是囂張,僅是表達一點自信,以及敘述一件事實,沙人貴,你還不覺得你們只是一群烏合之眾麼?沒有情感基礎沒有道義觀念,甚至連最起碼的同心協力這一項都做不到;就在眼前,正乃生死關頭,你那位二拜兄卻撇下你獨自逃之夭夭,而兄弟不能共患難、手足不能連福禍,你們之間,尚有什麼希望可言?所以,我不但把你看成一個死人,那些未死的,也只是吊著一口氣罷了,包管喘不多久啦!」 到了這等關頭,沙人貴猶不鬆口,任憑打落門牙和血吞:「好叫你得知,姓謝的,我曹二哥決非臨陣畏縮,他是求援去了,『北斗七星會』的兄弟向來肝膽相照、同生共死,沒有一個孬種!」 謝青楓好整以暇的道:「真是這樣麼?沙人貴,曹又難去何處求援,又求誰來援?再說,在如此緊迫的情況下,便求得援兵,怕也來不及了。」 沙人貴不由語結,支吾了好一會,才臉紅脖子粗的叫嚷著道:「謝青楓,你休要小窺了我,不及時?怎麼叫不及時?你以為我撐不到那個辰光?」 謝青楓道:「你一定撐不到,沙人貴,你會死得很快;快到出乎你的預料!」 猛的拌手振腕,斜插在泥地申的飛棒「呼」的揚起,「鋪」的一響接回握柄之上,沙人貴像是突然間橫了心,不但不朝後退,反而一步一步逼近謝青楓,光景是待採取主動了。 謝青楓讚賞的微微一笑,也正面迎了過來,雙方的距離本來就不遠,彼此前湊,不過幾步路便到了攻擊位置,沙人貴大吼如雷,身形縱起,」狼牙飛棒「泰山壓頂之勢狠劈而下。 佈滿尖錐的棒頭炫閃著點點晶亮的寒芒,挾合回蕩的勁風砸落,力道彌足驚人,然而謝青楓卻沒有躲避的意思,他仰著面孔,雙眼輕眯,宛似觀看某種天象奇景般注視著飛棒的下降,就在棒錐相隔他頭頂五寸左右時,沙人貴驀地吐氣開聲,身向側翻,飛棒俠閃,已由下砸之勢變為橫擊,棒頭滾動,擂木也似卷撞謝青楓的胸膛! 敵人的攻勢與招數的變化,似乎早已在謝青楓預料之申,沙人貴甫始易位換招,謝青楓已搶得機先。 「鐵砧」斜出,鋒刃斬削的角度,恰巧便在沙人貴側翻抽棒的間隙,這間隙僅有一線,且是稍縱即逝的一線,「鐵砧」斬出,剛好切人這一線之際,其眼明手快與時空間距拿捏之精妙準確,實在已到達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飛棒猶在進行的過程之中,沙人貴已狂嚎著連人帶棒一齊拋震出去,身子拋震墓婦個方向,他的那條左臂又滴溜溜甩擲往另一個方向,漫天血雨飛灑猶透著溫熱的氣息與鐵銹般的腥味! 人是跌在地下,卻在一個翻滾之後彈躍而起,只這瞬息前後,沙人貴那滿臉的橫肉已擠疊成一堆,兩隻眼珠子也幾乎掙出眼眶,他人站在那裡,不住顫抖搖晃,呼吸聲粗濁得仿佛拉起風箱…… 謝青楓用左手無名指順著刃口打去一溜血水,又將手指往靴底輕拭,這才笑吟吟的望向沙人貴左肩處的傷口那茶左臂,是齊肩斬斷,斷落的部位肌肉整齊、骨酪平滑,除了血糊赤漓的一片,倒還相當俐落。 嗓眼裡響著呼嚕聲,沙人貴開始移動,朝著謝青楓站立的位置移動,雙目像是定住在謝青楓臉上,透著死魚般的混茫色調。 謝青楓和悅可親的道:「慢饅走,沙人貴,別急,我就在這裡等你,可別搶快了滑跤。」 沙人貴的喉管間不停的響著呼嚕聲,他右手緊握「狼牙飛棒」,提著氣發狠:「你不用得意……姓謝的……我尚能……能再做…必死……必死之一擊!」 吃吃一笑,謝青楓道:「當然,只不知是誰死罷了;不過照情形看來,恐怕還是尊駕高升的可能性較大。沙人貴,我說過,你會死得非常快,抱歉到現在才弄你一個半死,但就只是一步之隔了,下一步,我絕對送你上路。」 悶嚎聲有若野獸瀕死前的哀鳴,沙人貴一頭撞了過來,他的「狼牙飛棒」卻在身體撞來的一刹,做了個非常奇異的舉動,棒頭「鋅」聲彈起,竟不是直對謝青楓,反而飛拋上天,棒頭彈升的俄頃,又在銀鏈回挫之下,淬然返落,返落的速度快不可喻,尖錐旋閃,恍同流星! 謝青楓一刀斬出,由下而上,只見刃口的寒光劃映成一道折角,沙人貴已被正面開膛破肚,芒焰上揚,又接住了反砸回來的棒頭,火星濺散,震響盈耳中,任是功力深厚如謝青楓,亦不由腳步浮動,歪出兩尺!變化便在此一瞬沙人貴拖扯著流泄遍地的肚腸,單手握緊飛棒的把柄,像頭瘋虎也似,使盡他最後的力氣,猛然戳向謝青楓! 把柄的前端,固然圓渾無棱,但也是鋼打鐵鑄,堅硬至極。沙人貴這垂死反擊,不獨力猛勢急,更多少在謝青楓意料之外,他閃身回刀,動作之迅捷幾乎是立做彈射,卻仍稍遲一分,沙人貴僅存的右臂應刀而落,謝青楓的左肋亦被柄端斜戳而過,差點撞了個筋頭! 冷冷瞧著沙人貴萎跌在地,業已寂然不動的身子,謝青楓緩慢又謹慎的運氣調息,就這一撞,他的左脅連同腰側部位,已是一片僵麻滯重,感覺得出必定浮腫淤血了。 不錯,沙人貴倒不是完全徒托空言,他這「必死之一擊」,果然亦收到了些許功效,冤魂不遠,大概也堪可自慰了吧? 謝青楓舉步離去,一隻手猶輕按著左肋,他沒有什麼怨羌,只想著山神廟,以及山神廟以後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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