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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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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水流大江東 兩個人逐漸來近,昏黑的天光下,從輪廓間依稀能以辯出那是「北斗七星會」的二哥「斷掌」曹又難、四爺「翼虎」沙人貴,兩個人背負著的東西,顯然是兩具屍體,肯定就是胡雙月與山大彪的殘骸了。 由對面斜坡的棱線到小紅樓的正門,約莫有一丈二三的距離,這個距離,非常適合狙擊者躍升之後連續撲落的動作,幾乎只要縱拔到第一次彈起的高度,不需再行運氣接勁,順勢而下,正好就是出手的焦點,過程一氣呵成,方便無比。 一丈二三的遠近,也恰是練有夜視功能的人,目力所及最允當的範疇,在這個範疇之內,一切動靜,大概都在眼底,不至模糊。 曹又難和沙人貴兩個,約莫已經相當累了,他們來到門口,還不及推門,就先忙著相互合作將背在背上,用外衣包裹著的屍體卸下,小心翼翼的擱置地面,四隻眼睛望著兩具屍體,皆不由形色淒器,相對唏噓。 殺手也不是全無情感的,雖然那種情感較深沉、較冷硬,但總也叫做情感,尤其是殺手的下場如果亦是被人所殺,情感之外,只怕就還要加上一點兔死狐悲的自傷了。 曹又難的目光開始帶有警惕性的向四周搜視,沙人貴卻意態沮喪的歎著粗氣:「我就不信事故還會發生到家門口來,二哥,算計二哥與老六的那票王八羔子,早不知跑到哪個角落裡窩起來了!」 接著,他又無精打采的坐向石階上,雙手抱著頭,悠悠忽忽的道:「這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麼?小媚的麻煩剛捅出來,跟著就授上這麼一樁要命的災禍,難怪好幾天了,我老是左眼皮子跳個不停,莫不成,哦,我們『北斗七星會』的劫數到了?」 冷哼一聲,曹又難道:「少胡扯,我看老三和老六的橫死,多半與小媚脫不了關係!」 黑暗中,沙人貴的神色先是一怔,他倒吸一口涼氣,說話有些混濁起來:「二哥,你這樣論斷,得有根據才行,小媚的那幾下子,我們全都心裡有數,若是講機靈巧鑄,她是不差,但談到武功,別說她一個對付不了三哥老六兩個,連一挑一也扛不下來,憑她的本事,又如何能殺得三哥同老六,更殺得這麼淒慘法?」 曹又難陰冷的道:「老四,機靈巧肄,一樣可以用來殺人,癥結只在於如何安排而已,況且你不該忘記,小媚在外面有朋友,相當夠份量的朋友,小媚手段高,她會設法使她這批朋友為她出力,甚或賣命!」 沙人貴遲疑的道:「我也知道她在外面有朋友,『瑞昌縣,牢房的把戲、山神廟的突然脫逃,全由她的朋友暗地幫忙,不過,她也有功力強到能夠擊殺三哥與老六的朋友?」 曹又難沉沉的道:「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小媚那一套頗不簡單,其狠毒狡詐之處,恐怕要超過你我的想像,老四,如若我猜得不錯,恐怕還會有情況」 沙人貴反應過敏的立刻向周遭巡搜,卻又不住的搖著腦袋:「二哥,我實彎想不通,小媚不但聰明,更聰明得出了奇,假如我是她,逃出性命已屬萬幸,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決不會傻到調回頭來冒險報復,因為這是尋死的事,一個弄不巧,閻王殿上就得丙去應卯!」 曹又難道:「所以你才不是小媚,她的想法和你大相徑庭,她存的是什麼心思,誰都不容易猜透,老大早就說過,這娘們像一條毒極了的毒蛇,表面紋采斑斕,豔麗奪目,實際上卻是最要命的東西!」 默然片歇,沙人貴澀澀的道:「我還是不認為地有這麼大的膽子,有這麼厲害的幫手,二哥,你不妨往別處想想,我們,北斗七星會,這些年來,殺人無算,結的仇更多,會不會是別的仇家摸了進來抽冷了下毒手?」 曹又難的語調又幹又冷:「當然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不過,小媚的事件與老三老六的死湊得太巧,我仍然懷疑是小媚在其中搞鬼,直覺上,我不以為另有他人……」 沙人貴道:「不管是怎麼一個內情,等老大和鬼狐狸回來,好歹就能把它歸理清楚。」 冷森的一笑,曹又難道:「假如事情是小媚幹的,不須等到老大和老五回來,我們很快即可知曉!」 怔了怔,沙人貴疑惑的道:「此話怎說?」 曹又難微微揚起面孔,而臉上的表情一片肅煞,透著一般隱隱的暗青:「如果是小媚下的毒手,她的目的決不止以狙殺老三老六兩人為滿足,而是將整個『北斗七星會』的成員完全當作物件,換句話說,就是要通通消滅我們,現在她已成功的謀害了老三老六,跟著來的,約莫就是你我及老大了!」 不禁自背脊上冒升一縷寒意,沙人貴強忍住那個哆嗦,驚悸不已的道:「二哥,你說得末免過於可柏了,小媚哪來這等的狠勁與這等的膽識?我們同她相處多年,卻也不曾發覺她有如此歹毒法;橫想豎想,她都不像你推斷的這麼冷酷囂狂!」 曹又難緩緩的道:「不需爭辯,老四,我講得對不對,馬上就會由事實來證明,當然,我但願我的判斷是錯了,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沙人貴呐呐的問:「你的意思,二哥,小媚很可能就在附近伺伏著?」 曹又難頷首道:「不錯,這時候,說不定她正在傾聽我們交談,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再也坐不住了,沙人貴霍的站起身來,一雙眼珠子骨碌碌向左近轉動,手亦按住了插在後腰板帶上的傢伙,模樣已是如臨大敵。 曹又難鎮定的道:「你看不見她的,老四,她會挑揀個非常適當又隱密的地方匿藏,那個地方可以清楚的監視我們,而且,必定在最得利的攻擊位置之內!」 艱辛的咽口口唾沫,沙人貫苦笑著道:「這算怎麼一碼事?玩這等殺人的把戲,原是我們的專長,如今卻叫人家玩起我們來了,那玩的人又曾屬於我們之中的一員……他娘,這不是在打混仗麼?」 曹又難道:「人一出世,就開始了打混仗的里程,這其中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生活嘛,本來便是一連串無休止的爭鬥,除了鬥到死,就只有一直鬥下去!」 沙人貴還沒有來得及表示什麼,謝青楓就來了他從對面斜坡的棱線之後飛騰而起,拔高九尺左右,劃過一道極其優美的半弧,落腳點就正好在曹又難與沙人貴的頭頂,流程順暢,毫不拖泥帶水。 他來得非常之快,快得像閃電、像幻覺,當他的獵物舉眼看到了他,他已經到達攻志距離之內,於是,他決無遲疑的出手,攢砧暴斬,光似凝雪飛霜。 沙人貴的動作也相當迅捷,側身、擰腰、翻腕,「狼牙飛棒」筆直搗出;曹又難亦斜躍四尺,兩隻丈粗又厚,仿若蒲扇似的巨靈之掌雙拋合聚,夾攻來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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