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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第五章 砧落生死斷

  夜風蕭蕭,林木幽沉。

  山路上,出現了兩條人影,兩個人步履滯重,四條腿像拖著千斤鎖,那麼蹣跚又吃力的往山上挪移,不止是有形的疲憊暴露無餘,連無形的沮喪,也都盈溢於外了。

  這兩個人,不錯,都是「北斗七星會」的成員,一個是老三胡雙月,一個是老六山大彪,瞧光景,二位仁兄似乎往返奔波了不少冤枉路,模樣狼狽得挺叫人心疼的。

  謝青楓隱伏在一叢枯黃的雜草之後,目光冷銳的注視著這兩個人逐漸接近,這一次,他可不是空著雙手了;他的手上已緊緊握著一把脫鞘一的刀,一把式樣極其怪異的刀,這把刀寬約尺半,長僅二尺,順著鋒利無比的鋒口,有二道斜鏤向上的血槽,刀柄纏繞著已泛渴黑色的生牛皮索,重量怕沒有三十餘斤!這把刀,看上去已不太像是刀,反而更似一座鐵砧,一座不是鐵砧,卻極具形式意義的鐵砧!

  是的,這把刀的名子,就叫「鐵砧」,一刀斬落,足可切下一顆牛首!

  謝青楓的神態非常鎮定,鎮定得近乎淡漠,仿佛他等待的不是那飛躍撲殺的一刻,而僅是等待著和兩個並不喜歡的朋友打聲招呼……

  攀貼在路口右側,那棵枯樹上的紫淩煙,況味就與謝青楓完全不同了,打發現胡雙月及山大彪的身影開始,她就不受控制的全身輕顫起來,兩個人越是接近,她抖索的越發厲害,不但是抖,而且覺得四肢癱軟乏力,甚至連呼吸都那麼恨死人的變得粗濁了……紫淩煙自己明白,她決不是怕,她已經歷過大多的血腥,見識過大多的生死場面,恐懼對她而言,算得上十分陌生,但眼前,為什麼又這般失態失常呢?她在迷茫,會不會因為是某種同門相殘的罪惡感作祟,或者是懾伏于六位阿哥淫咸之下過於長久的緣故?

  不論是什麼緣故,立將發生的這一切,她總有程度上難以適應的感覺。

  此外,紫淩煙還另有一種羞赦的心情一殺人如麻、江湖歷練老到精妙的她,為什麼在和謝青楓比較之下,次次都如同一個不解人事的傻丫頭?

  於是,胡雙月同山大彪已來到路口,也就是紫淩煙夜來被曹又難攔下的同一地點。

  來到路口的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一前一後,腳步沉重的朝著小紅樓的方向移動,夜暗中,兩張面孔陰鬱得一如現在的天色。

  紫淩煙的心臟驀然急速跳動起來,她驚恐的用手緊按住自己胸口,生怕自己咯咯的心跳聲傳到樹下兩位阿哥的耳朵裡!當然,這只是紫淩煙的多慮,胡雙月與山大彪兩人絕對聽不到她的心跳聲,不但如此,由於奔波勞累過甚,這兩位、的心跳,恐怕比紫淩煙猶要來得急促響亮。

  謝青楓便在此時展開行動,他猛然躍向半空,所謂「半空」——是指胡雙月與山大彪的頭頂,當他旋身、揮臂、落刀,三個動作完成於一瞬,角度、空間,。上距離的調配,其拿捏之完美與精確,簡直無懈可擊,令人歎為觀止!

  胡雙月素有「封喉」之稱,藝業獨到,手法酷毒,他的反應與靈巧也是一等一的高妙,謝青楓人現刀落,他已應變奇快的單足拄地,猛然低撲而出,只見刀鋒過處;他的背脊上酒出一溜血水,老命卻已無礙。山大彪雖然個大力猛,進退之間就沒有姓胡的俐落了,刀口飛來,他匆忙後退,到底稍遲一步,「砰」的一聲,左邊耳朵連著大片頰肉應刃而解,血糊糊的不知拋向了何處!

  這個時候,假如隱身樹頂的紫淩煙能夠適時配合,下手狙殺,正痛得整個腦裳發熱發暈的山大彪必將不免,但不可瞭解的,是紫淩煙竟然突兀窒噎住了,刹那間的窒噎,便已失去了奪命致果的機會!

  背脊受傷的胡雙月,在一個踉蹌之後,兩臂倏振,人已一個盤旋繞回,就這一去一返,手上已亮出獨門兵刃——又陰又狠,見血封喉的「五寸匕」!

  謝青楓一言不發,射形飛身,「鐵砧」平斬直砍,刀芒如電中,又募往下沉。凝成一片不散的寒光,仿佛一塊巨大的鋒刃,呼轟撞到!胡雙月一看氣勢,即知難以力拒,他迅速閃動,騰挪如風,儘量避開刀刃的正面,連跳帶竄之餘,好不容易才躲過這一招的輪回!

  用手一抹自己的左頰,山大彪立時便瘋狂起來,他粗野的吼喝著,反手拔出背後的「七環金刀」,猛虎出押般撲向了謝青楓!

  謝青楓卓立如山,分毫不動,他側面對著山大彪,「鐵砧」下指,血跡蜿蜒,正點點滴滴從寬闊鋒利的刃面上往下墜落……「七環金刀」環震刀至,在若匹練縱橫,流瀑倒懸,而謝青楓倏然斜掠五尺,「鐵砧」回斬,一刀劈出,聲似裂帛,像是空氣也被割開了——沖來的山大彪帶刀橫迎,任是芒掣鋒疊,竟就來不及擋住對方的那一刀,冷電迸散的一刹,他的雙臂連著他的「七環金刀」全己滴溜溜的拋上空中!

  慘厲的曝號如同鬼嘯,山大彪凶性大發,一低頭,不要命的往謝青楓撞去,謝青楓青衫飄舞,人已逸出一逸出前不忘反手揮刀,就那麼一聲「咋嚏」,山大彪鬥大的胸袋已骨碌碌滾將出去。

  驚魂未定的胡雙月,根本就沒有援救山大彪的時間,當他由那頭奔回這一頭,看到的只是夥伴的首級,而首級竟在地下打滾,早已不在它原來的位置上了!

  謝青楓注視著胡雙月,「鐵砧」呼聲豎立,鏑鋒寒削,又等奪命。_胡雙月忽然打了個冷顫,脫口驚喊:「鐵砧」謝青楓淡淡的道:「不錯,鐵砧。…往後退出幾步,胡雙月不由臉頰痙攣,眼皮子也連連抽搐,他噎著聲道:「方才的刀法……是『必殺斬』?」

  謝青楓眸瞳問亮,宛如寒星:「算你還有幾分見識,胡雙月。」

  像是呻吟般發出一聲窒嚎,胡雙月的腦門上已經沁出豆大的汗珠:「那……你一定就是『青楓紅葉』謝青楓了?」

  謝青楓冷冷的道:「用『鐵砧』殺人,而且施展的刀法是『必殺斬』,這個人若不是我謝青楓,還會是誰?」

  胡雙月的內臟間宛似陡的燒起一把火,整個身子都有一種將要融化的感覺,他口乾舌燥,嘶嘶有聲的粗重喘息著。

  「為什麼?謝青楓,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

  謝育楓道:「我是被逼如此,朗雙月。」

  頸間的喉結上下移動間,胡雙月咽著唾液,呐呐不解的道:「被逼如此?謝青楓,我不懂,是誰在逼你?又是為了什麼事逼你?」

  謝青楓生硬的道:「我一說你就懂了,胡雙月,是紫淩煙,現在,你懂了麼?」

  不自覺的又哆咦了一下,胡雙月高瘦的身軀頃刻間像是徹樓下好大一截:「紫淩煙……小媚,她,她原是我們的七妹……謝青楓道:「我知道,知道她原是你們的七妹,但是,你們這群殺人殺紅了眼的東西,居然真正六親不認,沖著你們的七妹齊來下刀;胡雙月,闖道混世,到了這種走火入魔的程度,就該通通回鍋了。」

  胡雙月掙扎著道:「謝青楓,你乃有所不知。小媚糊塗,竟犯下背叛山門。

  出賣組合的大逆之罪——」

  哼了一聲,謝青楓道:「挺身救父,義縱親情,正是天底下至真至情的表現,理該受到褒獎才是,但你們卻反其道而行,為了此事,竟待以死相懲,朗雙月,這從哪裡說,都說不過去廠胡雙月急忙爭辯:「這種做法,完全違背了組合的規矩,也毀棄了我們當初結盟創誓言,謝青楓,小媚如此任性胡為。難道還不該要罰?」

  冷冷一笑,謝青楓道:「那等規矩、那等誓言,打開頭就是有停天理、不容倫常,根本冷血無義,令人難以折服,而莫名其妙的束縛,自然可以不予遵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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