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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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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著乾燥得泛著石沙味的空氣,朱世雄抹著汗道:「大當家,這名不見經傳的勞什子流沙莊,地角偏僻,風沙漫天,全莊頭尾找不出幾棵人高的樹來,似此等兔子不拉屎的所在,怎的卻這麼個繁榮?客棧飯鋪,茶樓酒肆有他娘的十幾家,我還發現好多處賭檔,另外滿街可見那種妖嬈女人,四處逛蕩,遇人就扭著屁股拋媚眼,八成都是些窯子貨;這流沙莊,端的邪門!」 手扶著鞍前的「判官頭」,燕鐵衣平淡的道:「這個地方原就是那些混世的黑道朋友們的安樂窩,銷金窟,由來已經十好幾年了……」 朱世推不解的道:「要想找樂子,湊熱鬧,盡有許多地方好去,這些人怎的就偏偏喜歡往流沙裡擠?大荒僻野中的一個小村子,有啥玩頭?」 燕鐵衣朝前路上眺望著,安閒的道:「就是因為流沙莊位處偏野,周圍幾十裡路全是一片不毛之地的沙礫,離著最近的城鎮也在一天的牲口腳程之上,正規人家在這裡不能謀生,才逐漸演變為一干牛鬼蛇神的聚集之所;先是有幾個瞎七雜八的小角色在莊子裡合夥開了一家賭場,招徠不少三山五嶽的朋友,因為生意不惡,有那心腥活絡的,便相繼來到莊子裡起酒樓,起客棧,另帶嫖賭吃喝,由於這裡荒僻隱密,天高皇帝遠,正適合那般歹徒惡棍,奸邪兇惡之輩在此將息廝混,調劑休閒,長久以來,便一天比一天繁盛,形成個反常的熱鬧所在了。」 朱世雄笑道:「如此說來,在流沙莊出打轉的那幹人,都不是什麼正經玩意了?」 燕鐵衣道:「這大流沙莊內部淨是些見不得日頭的人,其中十有八九不是好東西,隨便抓一個出來,他身上都可能背著幾樁案子,或犯過不少罪行,當然,在這裡也有正派人物,皆是有心而來,別具用意,表面上你卻難以分清,因為到達流沙莊,前腳賭錢,後腳嫖妓,這邊酗酒,那邊生事,必須同流合污才不至引起疑竇,總之,人去了那裡,不邪也帶著三分邪了!」 嘿嘿一笑,朱世雄表情古怪的道:「呃!這地方應該叫薑宜那老小子來,他只須帶著繪有圖形的海捕告示,對照著人臉盡抓便是,包管擠破他的牢房,並把多少年積存下來的懸案全部結清!」 燕鐵衣道:「老實說,凡和姜宜有關連的物件,我們也會替他注意,否則,我們一貫不包攬閒事,薑宜向來識大體,如進退,不到他的力量實在不夠了,他是不會麻煩我們的——就在流沙莊,三年前我們曾幫著薑宜逮住了七名奸殺搶奪的雙料兇犯!」 「大當家對流沙莊的昔往知道這麼清楚,又有力量幫著老薑宜在這裡拿人,大當家按下的樁卡恐怕也有年歲了?」 微微一笑,燕鐵衣道:「不錯,混世闖道,耳目必須聰靈,方能行事便給,判敵先機,流沙莊地角荒僻,卻四方雜處,品流不齊,各行各道的角色全都攪得有,在這裡,往往能得到極珍貴與具時效的消息,曾不止一次的使我們受益良多!」 在馬背上移動著坐姿,朱世雄低聲道:「大當家,剛才你進到街尾那棟破瓦房打了一轉,可已探悉紫帽兒那批人熊的窩身處?」 燕鐵衣點頭道:「差不遠了,今天大早,他們的一個手下才到流沙莊來馱了兩罎子老酒回去,約莫慶功宴還沒開完呢!」 朱世雄道:「可是眾帽兒的那名手下漏了口風?」 燕鐵衣道:「不用那小子漏口風,他們那批人總是在原來窯口的左近活動,很少遷移或隱藏;其實那有比十裡旱河更適於容身的所在麼?他們大概從來沒有想到做了買賣會有人找上門去,縱然想到,也必定不信找上門去的人能再活著出來。」 哼了哼,朱世雄道:「娘的,竟有這大的牛皮可吹?別說他們幾塊料,我『風鈴黑戟』朱世雄也不敢賣這個狂!幹無本生意和其它行當一樣,小心才撐得萬年船,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乾脆回家抱著師娘大腿討奶吃,還出來現那門子眼?」 燕鐵衣輪流鬆開握韁的雙手,在袍衫上擦著汗漬,一邊笑道:「他們不是不懂,只是還沒有遇上個叫他們深切體認這個道理的角色。」 右手大姆指往自家胸口一點,朱世雄粗豪的道:「那麼,我姓朱的已經來了!」 燕鐵衣加快了坐騎的速度,道:「哈!哈!加緊一裡,也好叫他們早些領受你的教訓呢?」 於是,烈日之下,二人雙騎快馬加鞭,朝著目的地疾奔,鐵蹄揚起老高的沙塵,遠遠望去,彷佛兩條灰龍貼著地面滾蕩。 在旱河頭的左方,遠遠已出現了一道半圚形的沙堤,沙堤靠著片斜坡由下往上堆集,它的中間,便是七幢石砌的平房;周遭沒有一棵樹,更沒一塊陰涼之處,陽光直照著,光打眼看看這地方,也令人感到那股子頭皮發漲的燥熱。 身軀微微起伏中,燕鐵衣向前一指:「朱兄,沙窩子中間那幾幢石砌平房,你可看到了?」 手搭涼棚,朱世雄眯著眼道:「就是那裡?」 燕鐵衣道:「不錯,就是那裡?」 朱世雄人在鞍上,匆匆抄紮,邊道:「老子來了,我操你個六舅,老子來大水沖倒龍王廟啦。」 「啦」字還在他舌尖上跳動,就在左側力的一堆沙集之後,「忽」的一條細長黑影懸空落下,怪蛇般纏向他的脖頸!同一時間,旱河邊沿也驀地冒出個人影,手執丈二長的青竹竿,怪不可言的暴戳燕鐵衣腰肋,出力之猛,動作之狠,顯見是要一下子便把燕鐵衣搗翻!怪叫著,朱世雄左臂猛揮,準確至極的撈穩了套來的長索,那邊,燕鐵衣全身離鞍橫縮,貼著青竹竿火般滑去,就像順著竹竿滑落地面,他的反應是如此快捷,當那偷襲者一竿戳出,他的身子已貼竿到來。 朱世雄吐氣開聲,聲若雷鳴,在他奮力拋扯下,一個人體已散灑著漫天灰土,自沙堆後,淩空飛起,跟著長索的弧形摔出! 這時,燕鐵衣坐在馬背上,雙臂環胸,冷然直視——丈許外,一個粗橫大漢,早已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青竹竿直挺挺的插在這人身邊,活像立著一根旗杆。 「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朱世雄破口大駡:「是那一路的龜孫王八蛋,不長眼的狗雜種,竟敢沖著你祖宗施暗算?有種的通通給老子滾出來,老子要不活剝了你們,就算你們『湊』出來的!」 在剎那的僵寂之後,高起的幾處沙堆背面鬼魅般轉出幾個人來,其中,一位面孔窄長黝黑,卻生著一口兩排尖細白牙的人物,一襲白衫,在此人的腰間紮著有半尺寬的深黃色板帶,另一個豐神俊朗,十分儒雅的朋友,手執一柄寸許寬,尺半長的烏亮摺扇——那柄摺扇,一看便知精鋼打造的霸道傢伙,不是尋常趕涼送風的用途。 其餘三名彪形大漢,個個手握利刃,迅速分散,佔據了適於出手攻擊的位置,三個人全是嗔眉怒目,殺氣騰騰一副隨時皆可沖撲拚命的架勢。 燕鐵衣神情冷寞,嘴唇緊閉,對於眼前的光景,視如不見,他好象根本不願和這些角兒接觸,甚至連搭腔都顯得這般厭煩。 朱世雄向燕鐵衣望瞭望,然後,他雙手叉腰,氣沖牛斗的吼叫:「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抽冷子玩這等不要臉的把戲?也不怕丟淨你們祖師爺的顏面?好一群狗操人不愛的九等雜碎!」 腰紮黃帶的那位雙目陰森,開口更是一片寒氣:「我是『黃帶兒』倪良。」 俊雅的一位悠然道:「『黑扇兒』賀明仁就是我。」 朱世雄火辣辣的道:「管你們是誰,啃得了老子一根鳥毛去?怎麼著?當你家朱爺是叫人嚇唬著長大的!我操!」 「黃帶兒」倪良面無表情的道:「你們未經允准,擅闖禁地,是一個死罪,傷害了我們手下兄弟,也是一個死罪,又出汙言不遜,恣意謾駡,更是一個死罪,所以,你兩個便死定了!」 仰著狂笑,朱世雄大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真正是叫鬼迷心竅了,奶奶個熊,就憑你們便能定下你家老子的罪啦?我說,我的兒,你們一邊風涼去吧!還早得很哩!」 倪良生硬的道:「你們很快就會得到因為你們的愚蠢及狂悖所招至的懲罰,而你們永遠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累犯的機會!」 「黑扇兒」賀明仁淡淡的道:「對於無端侵擾我們的人——不管是什麼人--我們都會施以教訓,像二位這樣,業已比侵擾的行為嚴重了許多,所以,我們只把二位埋葬此地,二位既然執意來到這裡,想必也喜歡這裡的風水吧?」 連連點頭,朱世雄暴烈的道:「喜歡喜歡,太喜歡了,但強賓不壓主,老手們要請列位拔個頭籌,先埋進這片好風水地裡,大大替你們的後代子孫留個發達——我是說如果你們這些狗娘養的還會有子孫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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