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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第八十六章 因果循 只爭遲早

  宮不禮扭頭向著廊下大喊:「老二!咱們走啦!」

  正在廊下暗自心驚的「黃面仙猿」尤老二聞聲之下,不覺大為狼狽,他急切的道:「師父,現在如何走得了,我們總要設法扳倒姓燕的,亦是為了你這條狗命著想,連為師我與你應二叔都不是姓燕的對手,你自己稱量稱量,罩得住麼?燕鐵衣為劍中宗師,綠林巨霸,有整個『青龍社』為其後盾,你算老幾?竟取螳臂擋車,真正自不量力,自尋死路!」

  黃臉透青,尤老二囁嚅著道:「但是——師父……」

  猛一跺腳,宮不禮吼道:「尤老二,你若再要遲疑不決,便遭自斷生機,不但你的死活與我無涉,『大涼山』師門之路你就此半步不得踏入!」

  咬咬牙,尤老二回身朝易連順一揖到地,帶著哭腔道:「易公子,情形你都已看見了,不是我尤老二臨危相舍,實是師命難違,就此別過,山重路遙,公子你善自珍攝吧。」

  易連順臉色大變,他伸展雙臂,嘶啞的大叫:「不不,尤老二,你不能走,不能走啊……宮老前輩,應老前輩,我們勢仍可為,你們別走,收拾姓燕的並不困難,只要你們幫我一把……」

  尤老二早已躍出欄幹,頭也不回的跟著宮不禮向外走去,易連順在後面步履踉蹌的一邊追趕,一邊仍在扯開喉嚨呼叫:「你們不能就這麼棄我而去啊,你們必須幫著我……我還有法子對付姓燕的,真的有法子……別走,你們別走,你們要錢?我有,要多少都給,珠寶、珍玉、屋地田產也行,只要你們開口,尤老二,兩位前輩……」

  在他嗆啞淒厲的呼喚聲中,牆頭人影晃閃,別說應光清早已鴻飛冥冥,宮不禮師徒也都蹤影不見了……

  失魂落魄般呆立在那裡,易連順滿面絕望之色,雙目茫然的喃喃自語:「走啦?就這麼走啦!我像祖宗似的侍候他們,天皇老子一樣奉承他們,居然說走就走?在我瀕臨危難的時節?尤老二……你這沒心沒肝的東西,我這些年來大把的銀子,豊美的酒食,都拋在狗身上了……」

  突然,他發了狂般跳將起來,口沫四濺的紅著眼吼罵:「宮不禮,應光清,還有尤老二,你們算是什麼武林高手?江湖好漢!我操你們的十八代血親,你們都是些窩囊廢,下三濫,不仁不義的豬狗,不忠不勇的畜牲,臨危退縮,遇難苟免,你們都不是人啊?你們……」

  吃吃笑了,燕鐵衣悠閒自若的道:「姓易的,他們在你面前你敢這麼破口大駡我才叫佩服你,人都快走到南天門了,你自個兒在這裡窮吆喝,管個屁用?」

  赤紅的眼睛突凸著,易連順指著燕鐵衣,聲嘶力竭的叫:「是你!燕鐵衣,就是你說卑鄙齷齪的狠毒東西,你強搶了我所愛的人,更且欺淩到我頭上來,要刨我的根,揭我的底,叫我不能再混……燕鐵衣,你是個色狼,淫棍,土匪,強盜!」

  燕鐵衣淡淡的道:「至少,我沒有發瘋如你!」

  易連順雙臂高舉,激昂亢烈的吼叫:「我的朋友們,我用重金禮聘而來的各位朋友啊,你們拿了我的錢,受了我的惠,豈能眼見我陷此困危,遭此羞辱而坐視不救了?你們該出手了哇,幫我殺了他,殺了燕鐵衣……」

  曲廊中,便在這時騰掠起三條人影,疾若鷹隼般撲襲而下——三個人的來勢聚向個焦點,燕鐵衣。

  「太阿劍」錚然料舉一片寒焰繞了朵青白璀璨的花影,淩空的三個人欻然分散,極其俐落的翻落著地!

  嘿,是「黃小靴子」黃翔,「大銅扣」汪煥堂,及「翻皮筒」穀如賓三個!

  燕鐵衣似笑非笑的道:「三位,被易連順用話一逼,坐不住啦?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可不是?」

  三個人相視苦笑,黃翔踏前一步,低聲道:「大當家業已明白我們幾個的苦衷,形式上不能不應付應付,尚請大當家體諒,冒犯之罪,容後叩山請恕。」

  穀如賓乾咳一聲,跟著緊壓嗓門道:「猶要請大當家手下留情。」

  笑笑,燕鐵衣道:「我說過的話我會記得,你們三位卻不必顧忌,儘量沖著我下狠手就是了!」

  三個黑道上的狠貨,在燕鐵衣面前卻是這般狼狽,他們尷尬的僵立著,一時竟不知如何來展開這場好戲的序幕。

  那邊,易連順已由「小蠍子」胡謙及「蛇肥」牛寶亭拖回廊下,這時節,易連順眼見他的「幫手」們又都磨蹭開來,不禁火冒三丈,嗔目大吼:「你們動手哇,還在那裡發的那門子楞?牛寶亭代我去請你們來,憑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大筆錢財拋下去,並非請你們到這裡乾瞪眼來的……」

  「大銅扣」汪煥堂神色憎惡的低罵了兩句:「真他娘的不是玩意,幾文臭錢,就把我們連人買了?」

  「翻皮筒」穀如賓也恨恨的道:「姓易的小子盛氣淩人,錯開眼前的場合,我反過來就要叫他好看!」

  吸了口氣,「黃小靴子」黃翔道:「誰叫我們拿了他的?揍合著替他意思一下也罷。」

  燕鐵衣有些不耐的道:「你們可以動手了,如果三位不方便開始,我無妨代勞!」

  黃翔低促的道:「就請大當家指點。」

  燕鐵衣腳步只移動了半尺,「太阿劍」的冷弧已同時籠罩了這三個黑道高手,「大銅扣」汪煥堂猛然斜身,雙手伸縮,一對「蛇頭矛」泛著點點寒星流燦,「翻皮筒」穀如賓身形倏矮,倒肘翻揮,敢情他使的是一柄寬鋒紫金刀,刀貼肘臂,出式之下,淩厲無匹!而黃翔卻一飛沖天,躍騰三丈有餘。

  「太阿劍」的弧芒猝然變幻成一蓬密集的光雨,急瀉狂罩,汪煥堂與穀如賓雙雙暴退,半空中的黃翔電翻而下,淩虛旋回,他那雙尖頭黃靴便石火般連串蹴踢而至。

  燕鐵衣似乎無視于黃翔那雙靴層頭裹著三角鋼錐的黃靴,他微微昂頭,毫不躲避,左手閃動,一抹白芒剎那時呈現成大小不一的幾十個光之漩渦,反卷敵人。

  驚叫著黃翔急忙扭腰展臂,倒翻向後,穀如賓則大吼一聲,紫金刀揮如匹練,正面砍劈過來。

  燕鐵衣的長劍自斜刺裡的偏鋒抖飛,一片冷焰撞刀身,當穀如賓的紫金刀受擊震跳的須臾,比閃電還快的一道流虹已「擦」一聲掠過他的胸!

  人前怪叫著往後倒退,穀如賓驚恐的察視胸前,他才駭然發覺,他這件羊皮筒子竟已由中間削裂開來,變成了一件不倫不類的嵌肩!

  背後,汪煥堂悶不吭聲,雙矛晃飛,直刺燕鐵衣背心,當矛尖要沾及燕鐵衣衣袍的一剎那,「太阿劍」猝然像一陣旋風般自側下方倒卷上來,芒彩並射,眩目奪神。

  汪煥堂的動作也快捷至極,他整個身體突向橫飛,雙矛交叉硬截,人便「呼」聲掄轉,直撞對方。

  不分先後,黃翔貼地撲滾至前,雙鞭暴彈,急蹴燕鐵衣小腹。

  在這樣強猛又淩厲的攻襲下,燕鐵衣的反應卻簡明而有效——他揮挫倒卷的劍勢向下,劍刃拄地,人已撐射出六步之外,而黃翔那急勁的鋼靴上揚,便恰好迎上汪煥堂掄掃過來的身體!

  陡然之間,黃翔與汪煥堂的四隻眼珠子都凸了出來,但他們業已收不住勢,一個「哇」「哇」吼叫,一個「噢」「噢」悶嗥,而哇噢之聲才起,眼看著兩個,「自家人」便要「大水沖翻龍王廟」攪成一團了,燕鐵衣才好整以暇的踏前一步,「太阿劍」手扁鋒刃,宛若來自極西的一道電閃,「錚」一聲敲在黃翔的靴尖!

  黃翔雙腳猛歪,把人也帶出了幾個翻滾,汪煥堂飛拋出十多步去,方才踉蹌著地,待兩個人站穩了,業已發現對方都變成了一個同樣德性面如土色,冷汗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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