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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黑蟒山 悲屈訴血

  攀升向那個洞口,燕鐵衣和熊道元真是費了不少力氣;燕鐵衣身上的創傷令他不敢提氣運功,怕扯裂了傷口,熊道元背負著鄧長,也不便躍掠,地勢又險,光度不足,他們只能像常人那樣手腳齊展的辛苦攀高。

  好不容易來到了洞邊,自洞中熊熊透映的火光,便首先飄過來一陣暖暖的熱力,上天啊,這是多麼舒適,多麼貼心,又多麼受用的一股熱力,燕鐵衣他們奇怪以前竟從未發覺到火與熱居然是如此美妙的東西。

  深深透了口氣,熊道元嘻開了大嘴:「老天保佑,這可是那一座慈悲仙人的洞天福地啊?」

  燕鐵衣道:「你先等一下,我進去看看是否有人。」

  熊道元迫不及待的道:「可得快點,魁首,我已不能馬上進去在那堆火裡打個滾,可憐我凍得連心都不大會跳了。」

  瞪了熊道元一眼,燕鐵衣側身擠進那個狹窄的洞口裡,裡面相當緊迫,他只走了三步,便看見了地下燃燒著一堆熊熊松木,松木是劈成一條條架疊起來的,所以燃得很旺,煙氣更少,由此亦可想到,那生火的人是一個久習山中生活的內行人。

  火堆的後面,是一處凹陷進去的窪壁,形成一片小小的空間,大概只有五六尺寬長,彷若一個石室——一個人便盤膝坐在那裡,凝視著紅豔豔的火光發怔。

  那是一個年輕人,約莫最多二十來歲,閃亮的火焰映照著他那張黝黑又胡髭叢生的面孔,濃眉大眼間卻透出了恁多的憔悴與陰鬱;他穿著一身打了個補釘的破棉襖,棉襖的色澤灰中泛白,看樣子也不知穿多久了,一雙加了幫的布鞋亦破了洞,露出腳上的布襪來。他就那麼呆呆的盤膝坐著,注視火苗的跳動,好似神魂早已不附在他的軀體上了。

  這是個有心事的年輕人,而且,顯然也是個窮苦人家出身的後生。

  那人一直沒有舉動,連眼珠都沒轉動,他似乎還不知道已經有人進來侵犯了他這寧靜又孤寂的小天地。

  燕鐵衣只好低咳一聲——生怕驚著了那人。

  果然,抖震了一下之後,年輕人急速抬起視線望了過來,當他看見了燕鐵衣,嘴巴忽張,臉上的表情怪異,甚至在雙眸中閃現出淚光!

  燕鐵衣歉疚的道:「對不住,風雪逼人,無可容身,只好冒昧前來打擾朋友。」

  年輕人似是噎咽了一聲,他吸了口氣,嗓調微顫著:「沒……沒關係,這原是無主的地方……請近靠火堆,也好暖和暖和。」

  燕鐵衣道:「多謝了——」

  探身朝外望瞭望,年輕人問道:「只你一個人嗎?好象還有二位才對。」

  忽然一怔,燕鐵衣不由打量著對方,他在奇怪,這年輕人如何會知道另外尚有兩個人?而且口氣之間,似是早已認定了一般!

  燕鐵衣頷首道:「不錯,就在洞外,正要招呼他們一齊起來,還望朋友一併包涵。」

  看樣子,對方不識武功的可能性較大,以方才他側身入洞,近在咫尺這年輕人猶尚懵然不察的情形來判斷,亦並無太敏感的聽覺或反應,可是,他為什麼曉得又近乎肯定尚另有兩人?

  年輕人好心的催促著道:「快請你兩位同伴一起進來吧,外面風雪大,待久了吃不消的。」

  燕鐵衣笑笑,轉臉朝洞口呼叫:「道元,可以進來啦。」

  回應一聲,熊道元背著鄧長好不容易擠了進來,只這片刻,兩個人又凍得臉青唇紫了。

  年輕人趕緊站了起來,幫著熊道元把鄧長扶在火邊他剛才坐過的位置躺下,燕鐵衣這才發現,那裡敢情還鋪著一塊毛茸茸的獸皮呢。

  接著,這人又回身從角落處一個竹制背簍中扯出一條補綴湊連的皮襖來,小心的替鄧長蓋在身上,熊道元則早就蹲在火邊,猛力搓手跺腳,一面團團烘烤著周身。

  燕鐵衣感動的道:「非常承情,朋友,這才叫『雪中送炭』。」

  年輕人忠厚淳樸的面孔上浮起一抹羞澀的笑意,他吶吶的道:「不客氣………人與人之間,本就應該互相幫助,而不是彼此殘殺。」

  望著對方,燕鐵衣有所感觸的道:「說得對,可惜的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天底下悟得透的人卻是不多!」

  神色又轉為黯然,年輕人的唇角抽搐了幾下:「是的……悟得透的人不多。」

  燕鐵衣和悅的道:「朋友貴姓大名?」

  年輕人微顯靦腆的道:「我叫全兆忠。」

  燕鐵衣點頭道:「全兄弟。」

  業已多少暖和過來的熊道元,此刻沖著全兆忠齜牙笑道:「夠朋友,全老弟真正夠朋友,要不是你,我們幾個就通通凍成冰棍了。」

  全兆忠紅著臉道:「只是各位碰得巧,我已說過,這原是無主的地方,誰都可以來。」

  熊道元笑哈哈的道:「要不是你生的這堆救命火引導我們,荒山風雪,加上連天帶地黑糊糊的一片,我們又到那裡去找這個局處在角落下的老鼠洞?所以這一份情一定得領你的!」

  全兆忠吶吶的道:「不敢當,不敢當。」

  燕鐵衣道:「我叫燕鐵衣,他是熊道元,我們是夥伴!」

  點點頭,全兆忠道:「二位是一起的,我知道。」

  指指鄧長,燕鐵衣又道:「這一位,名叫——」

  全兆忠道:「他叫鄧長,我見過他。」

  熊道元的神態微微變了變,他戒備的瞅著對方,道:「全老弟,你也是『拗子口』的人?」

  全兆忠笑得淒苦:「是的,我是住在拗子口的人:……」

  燕鐵衣平靜的道:「既然如此,我想『拗子口』這兩天來發生的事你也都清楚?」

  模樣透著那等的辛酸,他悲痛的道:「如果你們指的是徐小玉和鄧長的事,我當然十分清楚,還有你們昨天在那些人手中搶回鄧長的經過,我也在遠處親眼目睹。」

  燕鐵衣道:「你認為,我們做得對不對?你只要以『拗子口』一個居民的身分,說句你心裡的話就行,儘量客觀的批評,不要顧慮我們的感受,隨你怎麼講,我們也不會怪你,我所要知道的,是聽聽『拗子口』除了那幹土豪集團以外的人是怎麼個想法!」

  全兆忠突然有些激動的道:「你們要我說實話?」

  燕鐵衣緩緩的道:「不錯,說真話。」

  仰起臉來,火光映照著全兆忠淳厚裡無限悽楚,又無限委屈的面容,他的頰肉抽動著,雙手緊緊握拳,咬牙切齒的道:「我說——你們做得對,做得一點都不錯,該殺的不是鄧長,是孟季平那個狼心狗肺——天良泯滅的畜牲!」

  暗裡松了口氣,熊道元不禁一拍手:「罵得好,全老弟,可見『拗子口』這無情無義的鳥地方,至少還有一個似你這般明白事理的人!」

  燕鐵衣溫和的道:「你同情鄧長的遭遇?懷疑他犯罪的真實性?」

  全兆忠吸著氣道:「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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