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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賈致祥又在那邊叫:「燕鐵衣,你這天殺的,你竟點了小怡的穴道,你……」

  歎了口氣,燕鐵衣道:「制人『黑甜穴』,只是要那人睡上一覺而已,並無大礙,你犯不上如此緊張,如果奶不明了其中奧秘,何妨問問奶雇用的這些會家?」

  賈致祥急吼:「泰山,他說得可對?」

  白泰山深沉的道:「如果他確是只點了七夫人『黑甜穴』,便無什要緊。」

  重重一哼,賈致祥憤然道:「燕鐵衣,設若你曾經仍害過小怡,我便會叫你拿命來頂!」

  燕鐵衣平靜的道:「不要恐嚇我,賈先生。」

  清楚傳來賈致祥挫牙的聲音,他惡狠狠的道:「說,是誰告訴你小怡是我寵愛的妻妾?又是誰向你洩漏她的住處,以及點明你用她可以來脅迫我?」

  燕鐵衣道:「我不能說。」

  賈致祥大吼:「為什麼不能說?」

  笑笑,燕鐵衣道:「『朝廷有法,江湖有道』,如此而已。」

  賈致祥在咆哮:「我終究會查出來的,終究會……」

  燕鐵衣道:「那就是你的事了,賈先生。」

  突然又怪叫起來,賈致祥跺腳:「你們怎麼啦?還不快快進林子裡去救出七夫人……」

  白泰山剛待啟步,忽又回身:「太爺,可要燕鐵衣一同入內?」

  賈致祥怒衝衝的道:「這還月間?當然要他陪你們一起入林去找!」

  燕鐵衣冷淡的道:「不,我不奉陪了。」

  賈致祥厲聲道:「燕鐵衣,你有責任陪同我的人入林尋及找小怡,直到把她交到我手中為止!」

  燕鐵衣道:「只要你們照我方才所說的話去找,便一定可以找到她,這並非難事,更無須我親身臨場指點。」

  咻咻喘息蓍,賈致祥道:「你……你其中恐有說謀……燕鐵衣,你不肯陪同我的人入林尋找小怡,便是心虛……便是情怯。」

  燕鐵衣一笑道:「我保證楊小怡平安無事,毫髮不損,現在正做『黃粱高臥』,而且,你們很容易就會找到她,入林直走十幾步,那株枝幹分叉的老槐樹中間。」

  賈致祥叫道:「你陪他們進林子裡去。」

  燕鐵衣微喟著,道:「把話說穿了吧,賈先生,我不想在你們得回楊小怡之後,再給你一個可以放手圍攻我的機會,你們至今不敢向我正面下手,可能是顧慮非我之敵,也可能為了楊小怡在我掌握之中,投鼠忌器之故,但不論為了那一樁,人質的威脅沒有了,便足堪造成你們無所憚忌的心理,對我形成不利的情勢;我不含糊你們,腳不願做這無益之鬥,因此,我不奉陪了,請你們自己略勞點神,舉步之間,便可尋及欲尋之人。」

  賈致祥怪吼:「你不准走,不准……」

  燕鐵衣一拱手,道:「多謝厚賜,買先生,我們後會有期了!」

  賈致祥似乎要從轎中沖出來:「截住他,你們給我截住他!」

  身形倏閃,白泰山沉喝:「站住!」

  比白泰山的動作更快,燕鐵衣的影子微晃,已如幽靈般消失在黑沉沉的密林中了。

  白泰山正在遲疑,要不要追進林子裡,賈致祥已從轎內跳了出來,蹦得像個瘋子:「一群飯桶,還不馬上入林救人,你們一個個都是些木頭啊……」

  XXX快馬加鞭的往回趕,從昨夜拿到那株『鶴涎靈芝』到現在,只是幾個時辰的空間,燕鐵衣已馬不停蹄的賓士了近二百里路。

  他急著趕回去,固然是為了儘早救治老友的惡疾,另外,他也希望擺脫可能隨後跟來的麻煩。

  賈致祥是決不會甘休的,這一點,燕鐵衣非常明白,他並不在乎拚殺狠鬥,但是,他卻不願在將芝草送回去以前發生纏戰,他深恐有失,而只要把東西送達目的地方,他倒頗有興趣與『十全山莊』那幹人物比劃比劃。

  日頭很熱,他冒蓍火熱的日頭在鑽趕。

  直到他很累了很渴了,他發現路旁有一家簡陋的酒鋪,這家土牆茅頂的酒鋪,簡陋得甚至連塊酒招也不備,只擺蓍幾張竹桌竹椅,靠牆角幾隻粗瓷酒罈子,光景零落冷清得很。

  一路上來,燕鐵衣已經過了好些家飯館酒店,大都比這一片荒鋪子光鮮體面得多,當然吃食的口味類別也必較高明豐盛,但不知怎的,燕鐵衣在經過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饑渴,眼下,見到這麼片不像樣的路邊酒店,他卻出奇的疲乏起來,強烈的盼望能在這裡歇歇馬打打尖,小憩一會。

  他猶豫蓍,坐騎潑剌剌的奔過了店外,他不禁咽了口苦澀的唾液,手搭涼蓬仰頭望瞭望火烤似的陽光,終於咬咬牙,掉轉馬頭又馳了回來。

  酒店的老闆,是個生蓍一雙匏牙的斑頂胖子,馬蹄聲早已驚動了他,他正在失望的瞪蓍那飛揚的塵沙發楞,不想過路的財神卻又轉回頭啦!

  下馬進店,燕鐵衣還小心的挑了一副靠褢的座頭,他往土牆上一倚,長長噓了口氣,一剎那間,感到無比的舒泰鬆快。

  胖老闆展露著那對大匏牙,殷勤的走了上來躬著腰笑:「呃,小爺,日頭真毒啊,大熱天下趕路,可當心中了暑哪。」

  燕鐵衣享受蓍這一份原可隨時享受的陰涼,他將一雙腿擱在另一隻竹椅上,安適又懶散的道:「所以,我不就不趕啦?」

  胖老闆忙陪笑道:「這才是,這才是,年紀輕輕你哪,可別仗蓍身子扎實不知愛惜,出門在外,萬一有個三病兩痛,可不是鬧蓍玩的。」

  燕鐵衣抹蓍汗,笑道:「敢情……」

  在搭肩的搌布上揩了幾把,胖老闆這才進入了正題:「我說,小爺,得吃點喝點什麼吧?」

  燕鐵衣道:「你店裡都有些什麼賣呀?」

  胖老闆忙道:「吃的呢,有熟雞蛋,鹵豆干,五香花生,醃菜梗,外加白麵饃,喝的有自釀老黃酒,帶勁點的是『燒刀子』,小爺,你要那一樣啊?」

  舐舐乾燥起皮的嘴唇,燕鐵衣不大感興趣的道:「來碟鹵豆干,五香花生吧,酒,打一斤老黃酒夠了……」

  胖老闆趕緊道:「順帶幾個饃?」

  燕鐵衣無所謂的道:「就順帶幾個饃——」頓了頓,他又道:「還有,外頭我那匹馬,煩你好生替我加料喂飽,別忘了先弄桶水也叫它解解乾渴。」

  胖老闆笑道:「錯不了,小爺。」

  酒菜來得快,燕鐵衣獨酌獨飲,慢慢的喝著,上桌的東西十分粗糙,味道更不見強,他於其說在享受飲食,遠不如說是在借此空暇恢復疲勞,至少,這還是個陰涼地方,而且,有個坐處。

  他在吃喝中邊琢磨——這裡距離『十全山莊』已有三百里開外,大概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對方若要追,早追上來啦,相隔這麼遠,要想綴住他就大不容易嘍……。

  正想蓍忽然,有馬蹄聲傳入他的耳中,他悚然一怔,傾耳聆聽,不覺又啞然失笑——他似乎稍嫌緊張了一點。

  不錯,那是馬蹄聲,但卻是從對面他要去的方向而來,不是從後頭路上來的,而且,蹄音清脆悠閒,絲毫不顯急迫。

  鐵騎追人,不會是這樣的安閒自得法,好象在踏青郊遊。

  於是,他放心的又幹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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