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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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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屠森想利用黑暗以增加敵人困難的打算就被挫消了一半,現在,他只有妥善運用地勢來同對方周旋了! 就在燈火挑現的瞬息,屠森毫無先兆的猝然進步,冷光有如匹練,「削」的一聲便飛擊向他面前的五個敵人! 光芒閃映中,上官如波等五人立時暴退,屋頂上的嚴長卿急撲而下,黃袍飄揚裡,兩團鬥大的「金瓜錘」猛砸屠森! 屠森身形倏晃,反手一百七十刀彷佛一百七十條流電閃射,鋒刃破空,聲如鬼哭,嚴長卿大喝一聲,雙錘翻飛,又一個筋斗倒躍回去! 巷子裡,曾雙合貼地暴竄,一雙「紫鳳刀」揮霍燦耀,宛如端雪花飄,卷揚向上,屠森半步不退,刀舞芒銳,眨眼間便將曾雙合的招式全部封出! 上官如波身形微閃,猝撲猝回,這一來一回的過程中,他那粗逾兒臂的「判官筆」已向屠森吞吐攻擊了六十六次! 屠森的六十六刀同時並出,金鐵撞響聲混激一片,兩側,一個使兩隻短柄銀槍,一個使長「喪門劍」的大漢合襲向前,但甫一照面,已被屠森的「巨蘆刀」截逼而出! 這一邊,正對燕鐵衣的三名「筏幫」好手也展開了攻擊,燕鐵衣背靠著牆,輕描淡寫的化解著對方招式,完全採取和以前在這種場面中一樣的策略──守,他的注意力大都集聚在屠森身上,他要預防著屠森萬一不支,好來得及施援。 屠森在上下六個敵人的攻撲裡,仍然進退自如,遊刃有餘,他的武力的確是高,那六個人,在「筏幫」裡全是一流的硬把子,但待到和屠森玩上了,卻頗受威脅,攻拒之間,完來處於被動的地位,莫說傷到屠森,能夠勉強將他纏住,業已是相當吃力。 燕鐵衣看在眼中,卻並不覺得輕鬆,他知道「筏幫」的內容很不簡單,組織嚴密,能者眾多,尤其規劃謀略,更有獨到之處,他們必然也清楚屠森的不易相與,因此,他們既然主動堵上了屠森,便是有備而來,絕不會虎頭蛇尾,虛張聲勢,目前的陣容,可能只是主力的一部分,恐怕壓軸好戲還在後面呢。 就在他暗自忖度的須臾裡,屠森已是豁開來幹了──他在再次以淩厲的刀法將由上而下的嚴長卿擋出之後,於迎接那雙槍敵人的快刺中,猛然身形側偏,雙槍貼著他的身子落空,「巨蘆刀」的光華倏映,使那雙槍的大漢整個身體便平撞起來,半邊腦袋刹那時拋揚,白白的腦汁與濃濃的血漿迸濺,連一聲嗥叫都未及發出! 「殺──。」 「玉簫」曾雙合的「紫鳳刀」暴斬橫劈,同時嗔目狂喊,屠森驀地矮蹲,」巨蘆刀」飛劃出兩條眩目的光流,兩聲撞響融為一響,「紫鳳刀」跳蕩歪斜,但是,曾雙合猝而拋肩急旋,就在他的領口中,「呼」聲飛出來一溜渾圓細長的白影,白影甫現,立時響起一片高低不同的尖銳音律,屠森的「巨蘆刀」循聲挑削,竟在連削三次中,俱未中的──聲音的變幻怪異而飄忽,明明在上,那溜白影卻旋舞向下,明明在左,白影的實體卻回轉於右了! 屠森三次快削,次次落空,這三次削斬的動作快逾電閃,卻也微微露了空隙,曾雙合便抓緊這一線之機,雙刀暴切入內! 寒芒交織中,屠森刀翻有如石火映現,「紫鳳刀」的利刃擦過他的大腿兩側,皮開肉綻下,他已不容對方生出,「巨蘆刀」順著翻揚之勢,劃過曾雙合的咽喉,一抹血水隨著曾雙合的悶嗥同起,可是,那溜在空中旋飛的白影也倏忽尖嘯著直落,屠森回刀橫截,又因為對聲響的判斷錯誤而截空,他奮力躲避,讓過了後頸,卻未能避開肩頭,但聞「撲」的一聲,那溜白影已插進了他的左臂內! 那是一根奇異的東西──兩尺長,只有拇指般粗細,兩頭尖銳,中間略寬,上帶七個對穿小孔,通體潔白如玉,且呈現著微微的弧形,這樣的一件暗器,不但能以發出奇異飄忽的音響,亦可做多次的,難以捉摸的旋舞,而且由於質地光潤滑溜,便是受到撞擊,由其弧線作用,更能順勢翻折,的確是一種別出心裁又頗為狠毒的暗器! 曾雙合號稱「玉簫」的由來,便在於這根簫形的利器上,但是,他若不施展這件東西,只怕再怎麼樣也不會叫人猜得到! 肩頭上挨了這一記,不禁把屠森往前撞出了兩步,當面那個生了一雙豹眼的壯漢狂吼著沖撲,一對「虎頭鉤」兜胸便挑! 「巨蘆刀」斜起橫截,兩柄「虎頭鉤上下」分開,斜起的刀鋒暴落,狠狠透入對方的肚腹,但是,那名大漢卻不往後仰,一聲長號,反朝前挺,刀尖穿露出他的脊骨,他卻雙臂合力,死死抱住了屠森! 事情的始與終只是一刹那間,那個使長「喪門劍」的漢子已扭曲著面孔,十九劍暴卷屠森背後! 屠森也夠狠了,他怒吼半聲,就以摟抱著自己的這個身體迎接對方驟雨也似落下的劍鋒,只見血肉裂卷,紅芒映濺,那死力摟抱著屠森的大漢,固然頭臉背脊上佈滿縱橫劍痕,一道道的可怕傷口累累交織,但屠森也挨了好幾下,雖說僅是劃破皮肉,也令他怒火如熾,憤不可抑! 在寒光的瀉落中,屠森突然左右暴閃,大斜身,連著那大漢的屍體往前猛衝,同時奮力將早已透入這具體體裡的「巨蘆刀」往前硬撐,使「喪門劍」的那人慌忙往後急退,「咚」一聲碰上了牆壁,急迫裡,他長劍方待由橫變直,卻已來不及了,透出他同伴背後的寸許「巨蘆刀」尖,業已重重戳進了他的左胸! 「嗷……哇。」 慘號著,這人雙眼上翻,身體僵挺,長劍「倉郎郎」墜地,屠森猛力拔刀,血水狂噴中,倒下的是兩具體體! 上官如波飛竄上來,「判官筆」抖起點點晶芒,有如一蓬星雨罩上屠森的背部! 「巨蘆刀」在一團繞回穿射的冷電中迎拒,雙方筆刀交鋒,火花四揚,脆響密集,方才各退一步,對面屋頂上,兩條身影怒矢般射到! 屠森尖嘯著,「巨蘆刀」左右飛閃,刃芒揮斬穿擊,由上撲來的兩人不但雙雙招出被封,更各自挨了三刀,兩個身體在空中連連翻滾,血雨紛灑,而在此瞬息,上官如波的「判官筆」急出,連在屠森腰脅間刺中兩次! 屠森猛然吸腹凹胸,竭力使對方的筆尖刺入不深,他的「巨蘆刀」凝結成一蓬光燦交織的蛇電,暴落急罩! 於是,上官如波雖然揮筆招架,臂飛腕轉恍同九手齊舞,卻仍未完全擋住屠森這起於一刹那的狂厲斬劈,在一片金鐵互擊聲中,他還是挨了七刀──七刀刀刀皆是致命的要害! 上官如波混身濺血,他像喝醉了酒一樣,東跌西撞,連連打著轉子往外摔出,一對「判官筆」早就拋落於地。 兩串鬥大的金弧便在這時有如迅雷殛頂般兜頭飛來,力道萬鈞,兇猛無比——嚴長卿的「金瓜錘」! 屠森咬牙嗔目,血汗滿臉,他不退反進,長身上迎,「巨蘆刀」的刀刃彷佛吐射著冷焰,帶著銳風,在點與線的光彩閃映中彈跳穿舞,「當」「當」「當」有如密集的鐘響,硬是將嚴長卿這輪狂猛的攻擊破除! 猝然弓身縮背,屠森的軀體一團珠也似滾動,在嚴長卿的飛躍退避裡,刀芒似雪融風,呼嘯卷揚,「括括」兩聲,嚴長卿的大腿上已被削掉兩片厚厚的皮肉! 大吼一聲,嚴長卿左手裡擲飛,屠森的身形斜掠三尺,剛剛讓過,嚴長卿的右手裡也緊跟著拋出,這一次,屠森可躲了,他形容猙獰淒怖,狂笑如號,橫身側旋向前,在那枚「金瓜錘」擦著他腰邊掠過的一刹那,他的「巨蘆刀」已臨至嚴長卿的頸邊! 客棧樓頂瓦面上,五條人影便似五頭大鳥般急掠而至,閃閃爍爍的幾十點寒光,流星殞石般淩厲的先後射向屠森背後! 屠森的刀鋒只要稍稍再挺揮一寸,便可割切到嚴長卿的脖頸,但是,如果他不立時躲避或運刀自保的話,固然他能夠傷害嚴長卿,但是,他自己亦恐不免! 猛然嘶啞的怪叫,屠森恨不可抑,他扭身翻轉,「巨蘆刀」宛若炸碎了一團琉璃球,幻為千百條,千百點光影冷芒,四散噴彈,在一片刺耳的銳氣破空聲裡,他的雙腳暴飛,急踢嚴長卿! 情況的變化是快不可言喻的,一刹那的起始,便也在一刹那間終結,而過程只是那樣令人眼花繚亂的一團影像閃動,一片光華流燦! 幾十枚暗器拖曳著晶凝的光尾拋揚四方,嚴長卿也被踢得「嘩啦啦」的壓塌屋頂墜落下去,但是,就在嚴長卿跌落前的瞬息裡,他靴筒中一柄專備用於水底貼身搏殺的尖鑽,也刺進了屠森的足踝中,透過屠森軟靴,前後對穿而過! 屠森切齒欲碎,不顧一切的躍空滾翻,「巨蘆刀」縱橫劈掠,將那五個淩高撲下的敵人逼得叱喝連聲,紛紛後退! 但是,那五個人只是略略一窒,又合擁而上,五個人的五件兵刃如若狂風驟雨般兇狠的攻殺挺進,複與屠森混戰成一堆! 屠森連受多處創傷──有大腿內外兩側各卷裂開一道三、四寸的血口子,肩頭那只「玉簫」入肉透骨,痛苦非凡,臉上,雙臂也有幾處割傷,腰脅間的傷處亦血流不止,再加上左足踝這透穿的一鑽,各種創傷的組合,非但已將他染成了一個血人,更見嚴重牽制了他的行動能力! 五條大漢的這一次撲擊,也是不要命的野悍法,五個人全都是一副「與敵偕亡」的架勢,個個奮不顧身,豁死進攻,招招是同歸於盡的動作一式,是玉石俱焚的打算,五個人全像瘋狂了! 又一次的齊進合撲裡,屠森驀然貼地橫翻,「巨蘆刀」「倉郎」架開一柄」霸王鑭」,一把馬刀,刃鋒閃射,眨眼間已各分九次穿刺又縮出自兩個對手的肚腹中,腸髒溢出裡,那兩個尖號著的大漢竟然不倒,以「霸王鑭」與馬刀交叉暴劈! 屠森人是貼地翻進的,對方兩人這出乎意外的垂死反擊,令他大感狼狽,刀鋒橫起,架是架住了,但旁邊的三件傢伙又疾速地刺向他身體各部致命之處! 客棧的窗口中,此刻又有七條人影驚鴻也似,一現而落! 比一切更快來到的,是燕鐵衣,──他流光般穿越出他那幾個對手的陣勢,長劍「太阿」的寒芒有如一條經天而起的白虹,紫電迸濺,劍氣森森,匹練也似的旋繞,立即將三件向屠森身上招呼的兵刃激震開去,並同時把樓上撲落的七條人影逼得四散躲避! 以刀撐地,屠森挺躍而起,卻不由大大的搖晃了一下,幾乎一個踉蹌又摔跌下去! 燕鐵衣低促的道:「走吧!」 屠森喘著氣,憤怒又怨恨的道:「我還以為你真要恩將仇報,看著我挨剮了?」 燕鐵衣冷冷的道:「別多說了,我們快走……」 屠森再度搖晃了一下,切齒道:「不,我要斬斷這些龜孫子,一個也不容他們活著出去,你要幫我,一定要幫我,這正是你報恩償債的最佳時機,也是最後時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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