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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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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森傲然道:「並且還仍然健壯如常,一口氣劈倒十二名大漢!」 燕鐵衣道:「你真行,換了個人,只怕早就餓癱了!」 掀開桌上那一疊倒扣的藍瓷粗腕,屠森拎起茶壺來為自己倒了杯茶,深飲一口之後,他瞪著燕鐵衣道:「少來這一套,你也知道你一樣做得到!」 笑笑,燕鐵衣道:「從沒試過,可不敢說。」 屠森用手背抹去唇角的茶漬,冷冷的道:「人只要被逼到那等辰光,便不能不逆來順受著了,滋味並不好,一輩子不再嘗,也不會想去嘗一下。」 燕鐵衣道:「這個當然,沒有必要的話,誰又願去找罪受?」 屠森正要回答什麼,櫃檯那五名大漢的那一桌上,已突然爆起一陣大笑,背對這面的一個大塊頭興致飛揚的在高聲說著:「………『鐵頭』李大元剛被楊五哥的肚皮頂翻了個筋斗,跌了個倒翻元寶,他師兄『拐子腿』錢盛從背後就飛向五哥兩腿,你們猜怎麼著?姓錢的踢是踢中五哥了,但五哥就似一座山,紋風不動,連馬步全不浮一浮,那錢盛就『唉唷』一聲,手抬著腳蹦了起來,五哥一上步,一手提起他師兄弟的一邊後領,扯著便摔過了矮牆,就那麼巧法,堪堪跌進了牆外的臭水灣裡。」 又是一陣哄笑,面對著這邊的一個馬臉漢子眉飛色舞的道:「我一打外頭回來,就正好看見這一雙活寶落湯雞似的從臭水灣裡爬出來,師兄弟兩個身上,不但沾滿了爛泥滴淌著混水,每人頭頂上還黏著一把腐草爛葉,黑糊糊的活脫一人加上一頂冠,卻臭不可聞。」 另一個破鑼嗓子呵呵的笑:「這師兄弟兩個,真叫『蜻蜓撼柱』,自不量力;跑到我們『虎頭溝』這地面上開鑼賣解,也不知道拜一拜坐地的人物,哥兒們去知會他倆,不但不受教,反而仗倚著那身笨把式耍橫;五哥叫他們來『彩玉坊』,原意只是訓斥一頓也就算了,這兩個傢伙,居然膽大包天,硬要同五哥見過真章才肯說話,看吧!真章見過了,兩位仁兄可是抱頭鼠竄而去,連場子上的吃飯玩意都不敢要了。」 屠森的神色冷寞,舉起筷子挾了一塊剛上桌的熟鴨放進口裡咀嚼,好似不聞不問,但是,燕鐵衣知道他正尖著耳朵在聽那些人的說話。 是的,他們提到「彩玉坊」。 看情形,這五個人極可能與「五絕十刃」有著淵源。 如果確是如此,他們可就笑得太早了。 背對著這邊的大塊頭又在得意洋洋的拉開嗓門嚷:「不是我們自己往臉上貼金,娘的,在這『虎頭溝』的一畝三分地裡,無論那一樁營生,不管什等樣南來北往跑碼頭的角兒,若未經過我們『五絕十刃』的五位阿哥點頭,便什麼買賣也別想做,否則,他們就是在為自家找麻煩了。」 馬臉仁兄大笑道:「一點也不錯,甭說我們那五位大哥,光憑我們哥兒幾個,也足夠叫那些不開眼的混蟲吃不了兜著走!」 那邊在旁若無人的肆意叫嚷喧笑,一派盛勢,這邊,屠森默默喝酒吃菜,連臉上一條筋絡的扯動都不見,平靜極了。 但是,燕鐵衣十分明白,屠森心意早已動了怒火! 啜了口酒,燕鐵衣低聲道:「他們都是『五絕十刃』手底下的人!」 微微頷首,屠森道:「我知道。」 燕鐵衣笑笑,道:「全是些小角色,不值得一鬥。」 屠森也喝了口酒,道:「是麼?」 隱覺有些不妥,燕鐵衣忙道:「屠兄,我們行事須要慎重,不可打草驚蛇,以免──「 話未說完,屠森已離坐而起,只見他白色的長袍輕飄,人已去到那五個大漢的桌前。 這時,燕鐵衣已來不及再勸止他。 五名正在高談闊論,談笑喧囂的仁兄,甫見桌前多了這麼個陌生人,都不由楞了楞,那馬臉大漢直覺的感到屠森神色不善,他卻仍然擺起架勢,一副耍大爺的味道:「幹什麼的?你朝我們這裡一站,莫非還想求我們賞你幾文?」 其他四人又不禁哄笑起來,然而,屠森卻好像沒聽到對方的嘲弄一樣,他的語聲宛如一柄利劍,直塞進人的心窩:「你們都是『虎頭溝』『彩玉坊』『五絕十刃』的手下?」 馬臉大漢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道:「一點不錯,我們正是『五絕十刃』屬下的哥兒,你莫非………」 「莫非」下面的話,馬臉朋友永遠也接續不下去了,不但他難以接續,他的四名夥伴也一樣永遠聽不到了── 那抹透亮晶瑩得就好像一泓秋水也似的冷冽光鋒,在一度弧形的凝結後,忽消逝於無形,五顆人頭拋起半空,五股鮮血分散噴射,五具體體東倒西歪! 閃亮的光輝帶著鋼質本身的雪銀色,透明、冷森、鋒利,那是一種要命的閃亮,令人興起一種感覺──鋒刃帶起的光芒,將無堅不摧,何況是幾條人類的軟弱脖頸? 人頭在拋擲,鮮血在灑濺,而屍體尚未沾地,屠森已坐回他的位子,依然喝酒吃肉,表情木然,彷若這血淋淋的場面,與他毫無牽連似的。 沒有人看清楚他用來殺人的是什麼兵刃,除了燕鐵衣。 一刹那間,酒館裡另幾桌客人,包括掌櫃與店小二,全都目瞪口呆,僵在當場,他們幾乎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更不相信造成這等結果的那種方式與過程。 燕鐵衣咽下了一塊鹵牛肉,十分不悅的道:「走吧!」 屠森平淡的道:「你不喜歡見血?」 燕鐵衣冷冷的道:「我不喜歡以這種方式見血!」 他們才只對答了兩句話,酒館中,突然像沸了鍋一樣響起一片鬼哭神號,這時,其他酒客,以及掌櫃和店小二,方始發了瘋似的奔逃而出,跌滾翻擠,好不倉惶狼狽! 屠森生硬的一笑,道:「這些人很不習慣這種場面。」 燕鐵衣道:「我也不習慣。」 勃然色變,屠森道:「你怎麼回事?」 燕鐵衣削銳的道:「那只是五個無名小卒,龍套角色,你殺了他們,對你來說,有什麼值得驕傲之處?又有什麼露臉的光彩?」 屠森冷寞的道:「只為了洩憤而已,誰叫他們是『五絕十刃』的手下?」 燕鐵衣怒道:「但他們不是『五絕十刃』本人!」 屠森狠毒的道:「舉凡與『五絕十刃』任何有牽連的人或物,一概都要斬盡殺絕,斷不寬容!」 燕鐵衣沉著臉道:「我已向你建議說,他們五個不值一鬥………」 喝了口酒,屠森道:「誰說我要與他們『鬥』?我只是『殺』而已!」 燕鐵衣的聲音有些厲烈了:「你這豈不是打草驚蛇?」 屠森無所謂的道:「遲早,他們也會知道!」 站了起來,燕鐵衣緩緩的道:「不要再施濫屠,我再奉勸你一次!」 屠森也站起來,凝視對方:「這是我的事,燕鐵衣,你盡你的本分,我行我的公道!」 燕鐵衣也注視著屠森,良久,他才冷冷的道:「希望你能使我把這個『恩』繼續報下去,不要令我做一個以『怨』報『德』的人。」 屠森強硬的道:「不要忘了誰救過你的命,沒有我,你便不會站在這裡叫囂!」 歎了口氣,燕鐵衣道:「讓我們彼此都能容忍對方,至少,也容忍到你這三樁大事辦完之後,我不願有遺憾,相信你也一樣不願。」 屠森陰沉的道:「我不習慣接受警告,更不習慣遭至威脅,燕鐵衣,以後對我說這些話,你要特加審慎了,我並非是個修養很好的人!」 燕鐵衣眼神一冷,但隨即又深深吸了口氣:「自古以來,忠言都是逆耳的,想不到連你也參悟不透這個道理!」 屠森一揚眉,道:「我有我的想法,而你所說的也未必然就是忠言!」 再談,也談不攏了,燕鐵衣搖搖頭,道:「老實說,似你這樣個性的人,我還確是見得很少。」 屠森哼了哼:「你亦未見高明!」 燕鐵衣離坐往門外走,頭也不回的道:「屠兄,你來『虎頭溝』的目的是要找『五絕十刃』算帳,我想,該不是專程來此同我抬杠的吧?包涵點,也小不了你。」 跟著走出門外,屠森僵硬的道:「你記住,燕鐵衣,你欠我的情,此來乃是報我的恩,我不是你『青龍社』屬下的一員,你想呼來叱丟,若是那樣,只怕于你於我,都有不便之處!」 來在坐騎旁邊,燕鐵衣忍耐著沒有說話,他只暗恨著自己,倒了什麼黴?偏偏遇上了這麼一個楞頭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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