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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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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天空裡有股子冷諷的寒意,雲層陰霾得令人沉悶,夜翼有若一層薄紗般輕緩的籠罩下來,那棟孤零零的茅草屋裡已掌上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影中,敖楚戈那麼愜意而輕鬆地品嘗著最後一盅燒酒,說是最後一盅並不過份,因為那一壺濃烈的燒刀子早已倒得點滴不存,他有點捨不得,也有種貪婪地用舌頭舐著那一盅僅存的貨,緩緩往床上一例,酒盅平穩地握在手裡,雙目平視屋頂,腦子裡迥旋著許許多多往事……。 屋外似乎傳來一連串細碎又恍如不真切的響聲,敖楚戈無動於面衷地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可是在他那張微現紅潤的臉上,有種令人不解的笑意,他是那麼不再乎,那最後一口的燒刀子,已經被我喝得乾乾淨淨,你想舐舐酒盅,那你得到大風地裡,去東拼西淒地拾起那碎片子……」話語一落,窗外驀地飛來一團黑影,圓滾滾地從宙子中間飄了進來,如說是飄,倒不如說是撞,這個人一進屋裡,已四平八穩地坐在床沿邊,懷裡抱著一罎子的酒,冷煞地望著躺在那裡的敖楚戈,一語不發地解開罎子的封口,咕嚕嚕地仰天喝了好幾口,潤潤喉嚨,呱地咽了下去,刹時,滿屋子的酒香,隨著空氣傳了開來。 敖楚戈恩了一聲道:「好酒。」 那個人像是個中老手,一聽對方誇讚自己的酒好,精神一振,仰天喝了—口,道:「你不錯嘛!還知道這壇酒好,如果你連我的酒都分不出好壞,此刻只怕你已沒有機會躺在這裡了。」 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敖楚戈淡淡地道:「我同意你的說法,不過,如果你不是帶了—壇好燒刀子,此刻你連站在這裡的資格都沒有,因為我最討厭那些不按正門走進來的人,尤其是你,跳窗的人不是賊就是盜,可惜,你還不配稱得上為盜……」睜大了一雙眼睛。眼珠子裡閃過異樣的神彩,顯然這個人為敖楚戈的豪語和勇氣震懾住了,他將那酒罈子托在掌上.嘿嘿地道:「你不問問我是誰麼?」敖楚戈冷冷地道:「誰都是一樣,我不喜歡的人,天王老子來了,我照樣將他掃地出門,你也不例外,好在你有罎子好酒,看在酒的份上,我總算原諒了你。」 那漢子真是快要氣炸了肚子,他藉著酒的助力,勇氣陡增,順手將那一壇酒砸了過去,怒聲道:「你有沒有看過提著燈籠上茅房的一一找屎(死),敖楚戈,我不信『一笑見煞』能喝下這壇老酒——」那壇燒刀子少說有七八十斤重,經他用力一擲.無異有數百斤之勁,敖楚戈忽然伸手接住,道:「那可砸不得,這酒倒是挺烈的……」他是個酒國奇葩,微微將鬥大罎子朝上—仰,呼哈哈地連喝了好幾口,僅那麼幾口,已去了半罎子的酒,那個人看得眼中透亮,心底有事,他肅然地道:「好灑量。」 敖楚戈淡淡地道:「你也不錯,能喝這種酒的人都不賴。」 那個人仿佛遇上了知音—樣,咧著嘴嘿嘿大笑道:「怪不得別人告訴我,這一趟不會白虛此行,看來傳言不假,你不僅武功不錯,連酒也喝得像個人物,可惜,咱倆不是朋友,否則,我倒願和你醉上一醉……」敖楚戈一瞪眼,道:「我是千杯不醉,你呢?」那人道:「用鬥計量,我也能喝上三天三夜……」此人好大的口氣,用鬥計量,能喝三天三夜,這話聽在別人耳中,只怕會說他是癡人說夢,但在敖楚戈耳裡,那情形使不同了,他自認灑中英雄,自入江湖鮮有敵手,而此人有此豪語,他不禁怦然心動,道:「那咱們可得比比。」 那人嘿嘿地道:「只怕你不敢。」 這話聽進敖楚戈耳中十分刺耳,他哈哈一笑道:「天下有什麼事我不敢,朋友?聽你這股子狂妄的口氣,我知道,你是不醉客佟亦哥,很好,我早就想領教領教你的酒上海量,今天你是自送上門、我可不會放過了這種機會,來,來,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較量較量……」不醉客佟亦哥呢了一聲道:「好主意,你看咱們該選個什麼樣的地方……」敖楚戈面上微冷,道:「這裡……」不醉客佟亦哥眼珠子一轉,道:「這裡無酒無肴,如何個比法。」 敖楚戈肚裡暗罵了一聲道:「老佟,你不會無事而來,—個真正的個中高手,千缺萬缺,決缺不了那四兩黃湯,我相信你是有備而來,假如我料將不錯,門外早準備了數十壇陳烈好灑,嘿嘿,老佟;這地方我挑了,你叫他們擺酒……」不醉客佟亦哥可沒料到「一笑見煞」的目光如此犀利,白己自認這件事佈置准十分隱密和妥貼,哪想到此人—料便中,他心底裡直冒寒意,對敖楚戈肚裡的城府,不禁重新估量,他很清楚對方的深淺,俗語說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自己雖有不醉之名,但對方顯然亦非弱者,他一拍大腿,道:「就這麼:辦」隨著他的話聲,那扇小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兩個粗壯的漢子各扛著一壇烈酒走進屋來,這兩個漢子將那兩壇酒往地上一放,一言不發轉身走了出去。 不醉客佟亦哥嘿嘿地道:「這是山西的二鍋頭,酒醇也烈,正好對味,敖朋友,咱倆各持一壇看誰先將這一壇酒先喝下,誰就贏!」「行。」 兩個人各槍了一壇酒,解開封口,互相望了一服,仰著頭,對著嘴,咕嘟咕嘟地幹將起來,這兩人都是酒國豪客,那一拼上勁,酒如白練一樣,凝結一柱,刷刷直流,不見半滴溫出嘴外,這種喝法,看起來像喝水一樣,聽起來有點像神話。 此刻雙方俱集中精神直灌黃湯,哪裡會理會剛才那倆個運酒漢子,悄悄地溜了進來,靜靜地站在敖楚戈身後,偷偷地各撤出了一柄巴首,對準仰著頭猛灌烈酒的敖楚戈身上戳去,兩人手法俐落,快速異常。 敖楚戈喉嚨響起一聲冷哼,龐大的酒罈子陡地由上而下,砸上那兩個漢子頭上,他倆悶哼一聲,已昏倒地上,而酒罈子已因這重砸之下,一塊塊地碎裂開來。 不醉客佟亦哥冷冷地道:「你輸了。」 敖楚戈不屑地道:「何以見得?」 不醉客佟亦哥瞄了碎裂的酒罈子一眼,道:「難道你已喝光了?」敖楚戈淡淡地道:「不錯,這兩個該死的東西進屋之前我已喝得乾乾淨淨,在時間上我已勝你一籌,他倆想借我全神貫注在喝酒的當口刺殺我,在手段上已顯得太卑劣,不醉客。這兩個人是你帶來的,你必須有個交待,否則,我敖楚戈決不會放過你……」任是天生酒力,不醉客佟亦哥也禁不住有點神幌身搖,他覺得頭重腳輕,胸口翻湧,但他腦子裡卻是極端的清醒、在他預估中,敖楚戈縱能喝下一壇二鍋頭,至少會有幾分醉意,哪想到他不但未醉,甚而連反應都沒有受絲毫損害,僅這份功力,已使他駭伯莫名,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平生的勁敵,不禁脫口道:「敖朋友,果然非比常人,不過你雖然過了這一關,還有最後的一道難關,你尚沒有衝破……」敖楚戈一怔,道:「怎麼?老佟,你還想再比下去?」不醉客佟亦哥嘿嘿地道:「這次是人比……」目中精光一閃,敖楚戈笑道:「何謂人比?」不醉客佟亦哥乾笑道:「有幾位朋友,早已慕名,這次我倆較量酒力。怕不早已來了,他們巴不得你早點躺下,然後先紀你點苦頭,再活活地撕了你,你尚有幾分頭腦,該體會得出我話中之意,當然,你定會追問原因,有人會慢慢說給你聽……」憤怒地一笑,敖楚戈呸了一聲道:「他媽的,你想拿酒灌醉我,然後再聽你的擺佈,老佟,假如你有這種壞主意,那你是撥錯了算盤珠子,我姓楚的,別無長處,喝了酒就更有勁,不信,你那些狐群狗黨,王八羔子全出來,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濃烈的酒力已在他血液佈滿了。他只覺得腹間有股子炙熱的衝動,一股子殺氣隨著這他的話聲而充塞在那斜飛的眉宇之間,那神情看得不醉客佟亦哥心裡一怕,隨即哈哈大笑,他想藉著這陣大笑,掩飾自己的懦怯,道:「老敖,少發你那股了狠勁,現在已由不得你,他們請我來,就是要會會你的酒力,現在咱們已分出高下,剩下的,該是平心靜氣地來談談了。」 不屑地—瞪眼,敖楚戈道:「憑你……」那是—種難堪,不醉客卻忍了,他苦澀地道:「我有自知之明,尚不足與你為敵,但,如果有幾個像我這樣的人,那情形就不同了,也許,你會非得在乎不可,因為你曉得自己到底有多少斤兩」休看此人已喝了不少酒,說起話來始終不慍不火,談吐間猶熊有所分寸,這是—個心機頗深的人,敖楚戈心中暗暗驚奇,不禁對敵我之間的倩勢,有了新的看法。 他沉思了一下,道:「請他們出來吧,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屬於哪號人物?既然不怕死,我願意送他們一程……」四面同時響起。—聲大響,隨著這連串巨響、四個怪異的漢子自屋子四面撞了進來,他們不穿窗,也不走門,而是硬生生地將屋壁撞個大洞,硬碰硬地撞了進來,這四個人臉上懼俘現著一層鮮有的冷漠,團團地將敖楚戈困在中間,敖楚戈漫不經意地哈哈一笑,緩緩斜躺在床上,目光平緩地落在不醉客佟亦哥身上,道:「這就是你的朋友……」那口吻有著極度的不屑和輕視,不醉客佟亦哥心裡十分彆扭,他朝那四個人施了施眼色,冷冷地道:「不錯,他們都是和我一道的,老敖,你不會全不認識,其中,有的和你有過命的交情。」 敖楚戈呢了一聲道:「沙狐栗標,飛鼠武鶴,這二位倒有數面之緣,其他兩位元就不認識了,不過沒關係,待會兒大家稱兄道弟,不認識也認識了。栗標,你說是不是—一」有沙漠玉狐之譽的栗標,一臉精悍的樣子,他曾經見過敖楚戈兩次,都是在不甚歡愉的情形下會面,他尷尬地嘿嘿—笑道:「老敖,你眾遠是這麼可愛,我和武兄對你除了幾分敬仰外,還真有點恨之入骨,幾次想掂掂你的份量,每次都讓別人搶了先機,心裡老是不舒服,今天,承金蛇劍和唐不文二位兄台的邀請,嘿嘿,我和武鶴便藉機見識見識了。」 這個人果然像個沙漠狡猾的老狐狸,言語中表露出極度的技巧,他避重就輕地將這件事輕輕推開來,金蛇劍和唐不文無形中便成了主使人物,為的是讓敖楚戈產生了錯覺,敖楚戈哪會不清楚這個老狐狸的用意,敖楚戈心裡十分清楚,這八人都是雄踞一方的霸主,怎麼樣也不容易湊合在一起,除非有能克服住他們的人,否則,他們犯不著合手來對付自已。他暢聲地一笑道:「諸位可都是—等—的好手,可惜老餘沒灌倒我,不然現成的便宜豈不全讓你們拾了……」武鶴嘿嘿地道:「老敖,你的名兒,我們是久仰已久了,今兒個大夥湊齊了,可要委屈—下閣下,請閣下跟我兄弟走一趟了……」敖楚戈咆了一聲道:「原來是綁架……」金蛇劍面色陰冷地道:「那多難聽,老敖,這是請閣下只要走一程,我兄弟便可交差了,路上兄弟負責你有吃有喝,還有玩,我已請了北國第一花白蘭花作陪,這是件好事,既不傷和氣,又有美人伴侍,這種好事,江湖上除閣下而外,只怕無人有此豔福。」 聽起來真是件好事,有吃有喝又有玩。在別人求還求不到呢,但在敖楚戈聽來,有如遇上蛇蠍一般,退之猶有不及,哪還敢輕易沾上,他嘿嘿地道:「白蘭花的美早已遍傳大江南北,可惜我敖某人無福享受,閣下還是自己留著欣賞吧,至於是諸位要請我走一趟,我必須先摸清了底,再表明態度,萬一諸位設下了陷阱,只怕我永遠也別想再跑得了啦,嘿嘿……」唐不文冷聲道:「老敖,這裡已布好了網,你休想再跑了,就我們這幾個人,那份力量足夠和你掂量,識相點,別再吭聲,乖乖地跟我們走,路上,不醉客會陪你好好喝兩杯。」 軒眉微微上翹,敖楚戈的嘴角微撇,道:「是誰有這麼大的面子,能請得各位來招呼我,各位若不說明白,恕我敖某人說一句大話,諸位的面子恐怕還不夠大,咱們可以挖山,嘿嘿,諸位,你們這幾塊料子還請不動我……」沙狐栗標仰天大笑道:「我說吧,各位,人家姓敖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豈會輕易買你我的帳?他自視向來高得很,哪會看上咱們這幾號人物,嘿嘿,俗語說,搬不動山,請不動山,憑咱們不妨在他身上穿上幾個透明窟窿,看看姓敖的肉硬,還是咱們的劍利。」 僅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已挑起了諸人的怒火,沙狐栗標永遠是條狐狸,任何情況下,他都有煽火的本領,唐不文首先難抑胸中那股子不服氣,道:「對,栗大哥說得對,咱們全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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