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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憤怒地大叫一聲,桑小喬道:「不必,殺敖楚戈是我個人的事,誰都不准幫忙,崔三姑,立刻離開這裡,否則,我會對你不客氣!」

  崔三姑笑道:「別倔強了,三尊說敖楚戈不是普通人物,一身功夫連三尊都對他推祟備至,三尊怕你有所閃失,所以派我來當助手,當然,我知道你和敖楚戈的交情,決不會做你不願他的事,我最多替你招呼著……」她一再的提出三尊,桑小喬頓時沒有說話,良久,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長長地吸了口氣,道:「雨這麼大,他不會經過這裡了!」

  崔三姑肯定地道:「不,他一定會來……」訝異地瞪了他一眼,桑小喬道:「你怎麼知道?」崔三姑輕聲道:「昨天我特地去告訴他,說你在這裡等他,他不是一個失信的人,不管雨多大,他都會來!」

  雙目泛射著無盡的恨意,桑小喬怒道:「你多管閒事!」

  崔三姑一怔,道:「這怎麼能叫多管閒事,距離限定的日子還有兩天,萬一你在這兩天中不設沒找著他,豈不會誤了事!」

  桑小喬恨聲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不用你操心,崔三姑,請你立刻走,否則,我會先殺了你!」

  崔三姑昂聲道:「我不走,我要親眼看見姓敖的倒下去,他阻止我殺黃三泰,已經是件極大的錯誤,又毀了我的七弦琴,這個梁於結的太深了,桑小喬,我知道你已得到三尊的真傳,一定會殺了他,這種難得一見的搏殺機會,我不會放過……」桑小喬火紅了眼,怒聲道:「既然你不走,我就先殺了你,你不但看不見我們的搏殺場面,連明天晨出的太陽,你也看不見了!」

  神色瞬間一變,崔三姑的心弦隨著一顫,桑小喬似是不給她有說話的機會,嗆然聲,長劍已撤出鞘外,一片耀眼的光華揮灑而落,嚇得崔三姑連移六次身形,才避過對方的一劍,那淩厲的劍勢,的確把她給嚇楞了。

  她顫聲道:「桑小喬,三尊不會寬恕你。」

  桑小喬移身而至,憤怒地道:「殺了你,三尊還會對我怎麼樣?」崔三姑突然叫道:「敖楚戈來了。」

  滂沱的雨絲中,一個人穿著蓑衣,戴著斗笠,踏著那泥濘的路面,沙沙的走來,步履沉重,帶起黃黃的水花,朝著雨裡的桑小喬和崔三姑看了一眼,停住了身子。

  崔三姑神色蒼白,身上居然泛起了輕微的顫抖。

  桑小喬這刻卻顯得十分平靜,半睜著那雙被雨水浸潤的眼睛,冰冷的凝注在敖楚戈身上,兩個人似乎誰都不願意開口講話,唯恐開口會破壞了這一刻微妙的氣氛,崔三姑卻緊張了,她覺得雙方隨時都有出手的可能,不自覺的挪移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朝後慢慢移退了幾步。

  終於,桑小喬耐不住這長久的沉寂,歎道:「你來了。」

  敖楚戈很艱澀地道:「來了。」

  桑小喬恨恨地道:「你為什麼要來?」

  敖楚戈淡淡地道:「我來應你的約、你不是約我麼?」恨得幾乎咬牙,桑小喬道:「你不該來。」

  黯然的歎了口氣,敖楚戈道:「是的,我是不該來,但我華競來了。」

  桑小喬痛苦地道:「那你再循原路走回去,像是沒來過一樣!」

  崔三姑聽得一楞,焦急的跺腳,道:「你……」怒叱一聲,桑小喬道:「住嘴,沒你的事。」

  淡逸的有著幾分輕鬆,敖楚戈搖搖頭道:「老友,你知道,我辦不到——」桑小喬大聲道:「你辦得到,只要你肯回頭,從原路回去!」

  嘴角一損,敖楚戈搖頭道:「太難了,老友,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很世故地向這位年輕朋友投了一眼,那一眼隱含著太多的瞭解和同情,雙方俱沉默的凝注在對方的身上,似乎想由雙方的眸光裡尋求那份曾獲得而又幾乎失去的友情,長久的沉凝卻隱含著濃郁的殺機,崔三姑恒定功夫畢竟不夠。首先煩燥起來,她焦慮地在旁邊距著步,額際竟泛起了汗珠,汗和雨交織著,連她都不知道這是懼還是怕,她真想迅快地離開這裡,她又想目睹一下最後的結果,因為那最後的勝負。具有太大的吸引力——終於,她忍受不了,驚寒地道:「怎麼啦,敢情這是旱天響雷——光響不下……」敖楚戈輕鬆地一笑道:「怎麼?崔三姑,屎堵屁眼——急啦。」

  蒼白中有著太多的懼意,崔三姑變色,道:「帚把星,邪了;姓敖的,你想找老娘……」敖楚戈哼了一聲道:「老子沒興趣,這裡沒你的事,閃一邊去。」

  崔三姑冷冷—笑道:「姓敖的,死到臨頭還嘴硬,我最看不慣的就是像你這種嘴上討便宜的人,你若有種先和我對上一陣,看看姑奶奶是否真怕了你!」

  她是個女人,心量和氣度上差了許多,一看敖楚戈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那股子怨憤和懊惱瞬快地在心底裡擴散開來,她不願忍也不能忍,因為桑小喬在旁邊,她不願讓桑小喬知道自己的懦弱和無能,所以她要出手了……。

  敖楚戈瞥了桑小喬一眼,道:「你同意麼?」桑小喬冷冷地道:「不同意,那樣人家會說我們車輪戰,勝之不武。」

  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敖楚戈聽的,還是有意說給崔三姑聽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崔三姑卻認為桑小喬有意掃她的面子,她天生就是脾氣倔,聞言將七弦琴一拍,大聲道:「幹嘛,桑小喬,你還怕我槍了你的生意?」桑小喬不屑地道:「不錯。」

  崔三姑賭氣地道:「我拼了受三尊的罰也要和他鬥一鬥。」

  桑小喬怒道:「好,你要鬥,你要狠,你去,我走,要是三尊問下來,—切的後果內你負,與我桑小喬可全然無關……」崔三姑料不到桑小喬會耍這一招、這不是鬥氣的時候.桑小喬說走就走,三尊的手段和兇狠她是瞭解的,那後果絕非她崔三姑能擔當得了的,心時懼意一生,疾快跨前—步,伸手拉著轉身欲去的桑小喬袖子,道:「好,我不管!」

  桑小喬甩開她的手,道:「滾!」

  崔三姑年歲不小,何曾受過這種氣,她像是有滿腹的委屈和不滿,恨恨地瞅了桑小喬—眼,悻悻地退在一邊。

  桑小喬長籲口氣,道:「老友,你知道,有許多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點點頭,敖楚戈道:「我瞭解!」

  有著無限痛苦和歉意的桑小喬,臉上似乎有著抖露不盡的蕭索和哀愁,他聲音略為顯蒼啞地道:「不會怪我絕情?」搖搖頭,敖楚戈道:「不會。」

  欣慰的笑了笑。桑小喬臉上有如春風吹散了陰霧般的綻現出從未有過的快意和自然,這是友誼換來的諒解、是生死朋友間的心靈溝通,他滿足的道:「謝謝你。」

  底下的話不用說,效楚戈也明白,他輕聲道:「老友。今天你非置我於死地麼?」這是種試探。他不想將那最後的結果播弄得難以收拾,平心講,他不願意有桑小喬這樣的敵人,桑小喬不僅是個可怕的高手,更是個有深度的高手,有深度的人,他的劍法會隨著內心的意念而深淺,江湖上這種入不多,他憐才也愛才,但兩人的會面卻是一件最大的錯誤……。

  停了半晌,桑小喬艱澀地道:「不錯老友,我不能容情,更不會留情,生死之分只怕免不了.老友,雨密風疾,在這種場合,在這種地方,我們能生死論劍,縱然是死了,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敖楚戈頓首道:「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看法和說法都不失為一個劍客應有的風度,生不足歡,死不足懼,這才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來吧,老友,咱們別閑著了,你的『穿玉劍』是武林一寶,今日正好讓我見識見識……」刹時,桑小喬臉上的寒氣一凝,面寒心冷,這正是一個劍手最難孕育的一氣氛,而桑小喬卻能在一刹那間培養出來,這正是他厲害的地方,劍發如雷動,心要狠、手要毒,劍才會厲,敖楚戈僅從對方的氣色上已知道對方的可怕,桑小喬一心愛劍,七情六欲在他心坎裡不會影響他劍道上的霸氣……。

  一縷劍光隨著桑小喬那俐落的手勢顫起,在空中挽了個大花,森森劍氣幻化成細碎的銀芒,桑小喬寒聲道:「請出劍!」敖楚戈淡淡地道:「我的劍會在你攻擊到我身體前的一刹那出手,你不要顧忌我,老友,我對你也不會留情!」桑小喬一楞,道:「有這種劍法——」敖楚戈肯定地道:「有,東瀛扶桑島的劍法大多都是這樣的,劍出人亡,講究的就是一個『快』,你是個劍手,不會不懂得這個道理!」

  桑小喬似是領會了什麼,道:「我懂了。」

  敖楚戈含笑道:「那你還猶疑什麼,請呀。」

  桑小喬冷煞地道:「你注意了,我要搶先出手了。」

  劍氣一凝,寒芒四射,但見桑小喬的身子微微一弓,長劍平斜,身子和著長劍有若彈丸般地朝著敖楚戈的左肩上穿去。

  劍法淩厲,穩健得夠稱得上狠厲兩個字。

  而敖楚戈屹立未動,任那冷劍穿體,崔三姑看得一楞,大惑不解地僵立在地上,暗忖道:「姓敖的怎麼還不出劍?」誰都看出來桑小喬狠毒辛辣的劍氣已經攻到了敖楚戈的身體,任何人在這一刹那都會搶先出劍,而敖楚戈面色平凝,視若無睹般的站著不動,豈非怪事。

  桑小喬叫道:「敖楚戈,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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