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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敖楚戈搖頭道:「你們耗如許心血,佈置了許多情況,動員大量人力,其實全不需要,假若是我,對著目標去圈起來不就結了?」傲然一笑,柴雲帆道:「姓敖的,你把我們看得太簡單.將你自己也比喻得太生嫩了,如果我們大舉出動來圈擒你,你只怕早已得著風聲遠揚天涯,豈會坐以待斃更自投羅網?但是,我們做了這種安排,你卻會在毫無警覺的情形下順理成章落入我們的掌握之中,敖楚戈,你江湖跑老了,『十龍門』更全是些才智超人的老行家,要和我們玩手法,你的火候還欠純呢!」敖楚戈敲敲腦門,道:「可是,趙可詩的兒子——」柴雲帆緩緩地道:「趙可詩的兒子的確被我們綁了來,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障眼法;在綁了那趙根泉以後,我們又向開設驢馬行的魏黑子施壓力,或者說是加以恫嚇亦無不可,我們強迫魏黑子去遊說趙可詩,叫姓趙的設法請你出來同我們談斤兩,當然,我們知道趙可詩一個生意人,怎會與江湖上的角兒,尤其是你這樣的角色有交道?但沒關係,我們卻清楚魏黑子認識孫道朋,『小無影』孫道朋,魏黑子和姓孫的有過來往,又去遊說趙可詩找你出來,很自然的,魏黑子便要去請孫道朋搭橋了——我們在進行這個計畫之前,曾對目標的選擇下了一番功夫,在選擇的條件上做過多方面的比較與深入查訪,有關物件的家世、淵源,地方背景,財產狀況,甚至個人的習性、嗜好,為人等也都測探得一清二白,了若指掌,我們一層層的往內排,一圈圈地向上套,便形成了這天衣無縫的計畫,你閣下也就自動自發地墜入陷阱中了!」

  敖楚戈吸了口道:「你們是怎麼威脅那魏黑子的?」柴雲帆淡淡地道:「姓魏的開驢馬行,做的是旅途生意,幹這行營生,必須同江湖道上的朋友有來往,而我們在附近地面上有一點影響力,如果他不照我們的話做,只要我們點點頭,他的生意就砸啦——更休提我們可以直接摘下他的腦瓜子了!」

  敖楚戈沉重地道:「那……你們又是怎麼知道魏黑子認識孫道朋,而孫道朋又認識我?」冷笑一聲,柴雲帆道:「這是最容易不過的事,只要隨便一問魏黑子驢馬行中的夥計,以及同魏黑子打過交道的江湖朋友,即可知道魏黑子平素的來往,關係一一而姓魏的並非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日常之間,他已把我們想知道的問題說得太多了,因此,我們得悉他有那些江湖關係,然後,再查詢這些人當中有誰和你相識,交情如何?於是,孫道朋即脫穎而出,當這些情況全在掌握中之後,我們馬上便向趙可詩下手了,不錯,我們在向趙可詩下手以前,自是已將他同魏黑子彼此間的關係,同時查得清清楚楚;這連串的環結,套成了一個鑄定的形勢,再由鑄定的形勢開始演變為一完美的計畫,每一步,每一著,俱在我們預料之內,我們知道你會來,我們所要做的事,只是等待而已,敖楚戈,果然你來了,準確無比!」喃喃地,敖楚戈在咒駡:「娘的,真是大意失荊州了……」柴雲帆輕藐地道:「也別把你自己拾得太高,大意?縱然你不大意,亦一樣逃不出我們精心編制的羅網!」

  注視著對方,敖楚戈平靜地道:「對你而言,柴雲帆,我並不陌生;我會在潛入『十龍門』盜取那『幻星』的時候暗中見過你——當然你沒有發現我——那時,我就覺得你不簡單,好像我沒有看錯,你確然是有幾下子!」

  柴雲帆冷冷地道:「過獎了,『十龍門』中似我這樣的人物,車載斗量,數不勝數!」

  笑笑,敖楚戈道:「也沒有這麼個『玄』法,姓柴的,別高帽子給你一扣,你就騰雲駕霧,飄飄然上了南天門啦!」柴雲帆生硬地道:「任你俏皮吧,只怕也俏皮不了幾時!」

  敖楚戈忽然一挺胸,大聲道:「柴雲帆,我與你們『十龍門』之間的梁子是一回事,人家趙可詩的兒子你們綁了票又是一回事,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兩樁事不能混成一團,我問你,那趙根泉你們打算怎麼辦?」柴雲帆重重地道:「按規矩辦!」

  微微一怔,敖楚戈道:「按規矩辦?按什麼規矩辦?」柴雲帆狠酷地道:「不要裝迷糊,姓敖的,趙根泉的身價是紋銀三萬兩,我們點銀子交人,半點不留難,但是,少了一文也就甭談!」

  敖楚戈怒道:「你們綁了趙可詩的兒子,只是為了籍以將我引來,如今我來了,你們就該放人才對,哪還能再要贖金?贖金多少原來就不是你我的目的,你們『十龍門』家當豐厚,也不是靠這一行維生——」柴雲帆強硬地道:「我們花費的心血與勞力須要報酬,這就是了;我們主要的獵物就是你,但三萬兩銀子也是附帶的收穫,『十龍門』富有,不錯,可是銀子也永遠不會嫌多,敖楚戈,你就把這件事當成真的綁案來看好了!」

  敖楚戈火辣地道:「既然叫我當成真的綁案來看,行,今天我出面了,你們總該給我一個交待!」

  柴雲帆怪笑道:「什麼『交待』?」

  敖楚戈暴烈地道:「我這臉面值多少?你們要折個價!」

  柴雲帆揶揄地道:「姓敖的,你是迷糊了,我們主要的就是拿你的人,想想看,連你的人我們都要帶走,更何況你張臉面值多少?豈不是笑話,你說,看還能值多少?」咆哮著,敖楚戈道:「你的意思是分文不減?」用力頜首,柴雲帆道:「正是,分文不減!」

  敖楚戈憤怒地道:「姓柴的,你他娘也不要惡劣到這步田地,我敖楚戈縱說不成材,卻兩肩擔得起一個『義』字,任是鋼刀架頸,也不會對你們這種霸道行為低頭!」

  柴雲帆冷笑道:「好氣魄,敖楚戈,只希望你這股氣魄要有始有終才好!」

  背後,早已嚇癱要車踏板上的趙可詩,勉力掙扎著往前湊,伸長了脖頸,抖抖索索地道:「英……英雄……別……別再同他們……爭,到最後……就怕……大家的性命……全難保……他們……要多少……就給多少……吧……」賈掌櫃也哆嗦得宛似打擺子地道:「是……東翁……說的是……英……雄,好漢……不吃眼前虧……湊合著忍這口氣……三萬兩……就三萬兩……強似……賠了財……又賠上命!」

  敖楚戈大吼道:「柴雲帆,你們不給我留面子,可是認為姓敖的可欺?」趙可詩驚得就差尿了一褲檔,他臉色青白,近乎哀求地道:「別……別……再吃喝了……英雄……萬一激怒對方……我們就得全跟著……你陪葬在這裡……英雄……可憐我有家有人……可是死不得礙……」賈掌櫃也聲淚俱下:「求求你……英雄……好歹放我們過關……你就點了頭吧……我六十多歲的人……一輩子積德行善……總不該落個橫死礙……英雄……銀子我們照付……更不會為了此事低看你……你自然是我們心目中的……第一條好漢!」

  上下牙床交顫,在連串的「克克」聲中,趙可詩要能站起來,早就下跪了:「英雄……孝敬你的份子……一文也不會……少就算……再多加一點也行……我們還是……尊敬你……佩服你……只求你……別再逞能了……」滿面激動之狀,敖楚戈暴跳如雷:「奶奶的我敖某人走三江、過五湖,肩膀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馬,水裡來,火裡去,上刀山,下油鍋,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什麼樣的險惡沒經過?誰敢給我姓敖的釘子碰?哪一個又膽敢冒犯於我?今天可好,『十龍門』居然明著掃我的臉面,我他娘是王八好當氣難受,說什麼也不成,我拼了!」

  嘿嘿冷笑,柴雲帆道:「好一套說詞,姓敖的你真會裝扮,可就伯嚇壞了出錢雇你的主兒哪!」

  敖楚戈怪吼:「老子豁上這條性命,拼了!」

  車踏板上,賈掌櫃滾跌下來,他爬著,撐著,抱住敖楚戈的兩條腿,老淚縱橫地哭叫:「英雄……敖英雄……我們服了你……怕了你……求你別再將我們一起……拿鴨子上架了啊突然一一趙可詩扶著車尾杠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像瘋子—樣呼出:「各位好漢爺,刀下留人礙……我們答應啦,三萬兩銀子全在驢車上……請各位好漢爺照數點收……我們連驢車也一起奉送,只求放了我的犬子,放了我們……」行了,敖楚戈的目的就是要造成這樣的氣氛,在一方的極度棲惶,一方的極度輕蔑,迅速交銀贖票,等打發過這檔子事,剩下他自己來應付以後的場面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目前,三萬兩銀子贖票是一文少不掉的,至於以後如何再找回這場「過節」這是以後的事了。

  在敖楚戈來說,事態的發展當然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他根本沒有想到綁票的主兒是『十龍門』,更沒想到這樁綁票的勾當澈頭尾澈就是沖著他而安排下的圈套,如今,交多少銀子贖票已是次要的問題,主要是他自己如何脫險突圍;他相信,只要他走得掉,遲早能把這筆冤枉銀子找回來,怕就怕連他自己也過不了關,而眼前的顏面是否好看,業已不在考慮之列了!

  這時,柴雲帆昂首道:「你怎麼說?姓敖的?還要居中作梗麼?」咬牙切齒地,敖楚戈大叫:「好.好,你們兩個無用的老東西,你們既然不照我的話做,竟然擅自與對方妥協,老子也就撒手不管這檔子驢事了,隨你們的便去,不要說拿給他們三萬兩銀子,那怕獻上你們的全部家當,老子也權作不見!」一邊叫駡,他一邊走向十幾步外,憤恨的仰頭望天,不問不聞,不看不視。

  抹著滿臉涕淚,賈掌櫃嗚咽著道:「各位好漢……銀子便在車上……敬請各位好漢點點數收下……」柴雲帆威儀十足地微微點了點頭,於是包圍四周的白衣人當中,立時搶出了二十余條大漢,他們動作熟練俐落,套車、緊轡、扣簾,直到揚鞭而去,從頭到尾,也不過是眨幾次眼的時間,那麼快,三輛驢車已被趕進了沉沉的夜黯之中,車上的三萬兩白花花紋銀,也就泥牛入海,無形無影了。

  目注著那好似自身上割下來的肉一樣沒入夜色裡的銀車,趙可詩忍住了眼眶中的痛淚,抖索索地道:「好漢,三萬兩紋銀業已如數奉上,我那犬子……」柴雲帆一探手,冷冷地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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