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鐵血俠情傳 | 上頁 下頁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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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宜森把兩隻眼都氣紅了,他磨牙如銼:「白羽,你這算什麼話?你又把我嚴某人看成了什麼樣的角色,我不相信這姓敖的,又伯你懷有此寶或有所失,為了替你們分擔責任,這才臨危挺身,自甘冒險負起以命相保的重責,我這叫強欲把持麼?」白羽緩緩地道:「嚴兄若有此心,當然令人動感,不過,我卻仍然以為在大家聚齊之後再由敖楚戈交了寶物比較來得公允與合理!」 敖楚戈道:「就是這話!」 獰笑一笑,嚴宜森道:「好,好,我一人鬥不過你們兩張嘴,但白羽,你可要記住,敖楚戈今天的身份與立場,更要弄清楚我嚴某人是站在哪一邊,幫著誰的,尤其不要忘記飲水思源,過河拆橋的事只怕不易邀人諒解!」 白羽平靜地道:「我想,嚴兄如果有話要說,當著大家面前申訴平斷,似較中肯!」 嚴宜森吸了口氣,陰冷地道:「你放心,我會這樣做的!」忽然,敖楚戈道:「林翔呢?」嚴宜森的瞳仁裡微微一閃,他揚著頭道:「在牆外等著接迎我們。」 敖楚戈譏消地道:「挑得好地方!」 嚴宜森才被壓制下去的火氣立時被挑起,他粗暴地道:「你是什麼意思?」敖楚戈不慍不怒地道:「就是我說的這個意思——他挑的好地方。」 嘿嘿低聲笑了,嚴宜森道:「姓敖的,你想挑撥離間我們麼?如是這樣,你就未免想得太天真,也做得太幼稚了,我們不會上你的當,中你的計!」 敵楚戈慢吞吞地道:「你真聰明得過份,嚴兄!」這時,白羽低促地道:「我們快走吧,時辰不早了,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有什麼話,大家都可以等到以後再說,如今儘早離開方為上策!」 笑笑,敖楚戈道:「本來嘛,站在這裡爭執就算呆,我們走!」 嚴宜森迅速往敖楚戈與白羽背後瞥了一眼,那邊,在花木的暗影中,章淦、唐全、武海青,蕭錚等四個人仍然在隱伏著等待掩護他們撤離,而看樣子,這幾位殿后的仁兄都等急了,但又伯破壞了計畫步驟,不敢貿然上來催促,一個個不時向他們用力揮手,暗示他們趕緊撤走。 於是,敖楚戈偕同白羽匆匆越牆飛出,嚴宜森卻突的打了個踉蹌——好像滑了一腳似的,也急忙往外掠去。 他們三人才一沾地,嚴宜森已朝南面一指:「這邊走!」 三條人影像三隻脫弦之矢,刹時便奔躍了十多丈遠,直撲的斜側到一片凹窪草叢中,而就在這時,後面的『十龍』莊院裡,他們方才越出的地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叱喝吼叫聲,緊接著燈籠火把的光輝便閃閃耀耀亮成了一片,其中,更加雜著兵刃的擅擊,金鐵的交響……驀地一楞,白羽急忙站住,惶然回顧——天爺,東院牆那邊,不但入聲沸騰,怒吼厲喝串連如雷,明亮的火光,也映照得那一帶恍同白晝了! 敖楚戈也發覺情形不對,趕緊轉身奔近白羽,白羽神色敗壞地道:「不好,楚戈,他們出事了!」黑深的雙瞳中,閃耀著遠處的光亮,幻為一種特異的色彩,敖楚戈陰森地道:「照說不會出紀漏才對,照先前的情形看,他們極少有洩露行藏的可能,這事未免透著奇怪……」白羽急切地道:「楚戈,我們不能坐視不救,我們要回去幫他們突出重圍!」 一聲冷笑響自二人的背後,嚴宜森的聲音峭厲地傳來:「只怕不行吧?白羽,我們事前是怎麼說妥的?哪一個失風被困,哪一個就算倒楣,有本事自己逃出來,他的那一份自然可以找託管人照領,沒本事逃出來,說不得他的利益便要充公一一救人?辦不到,那是玉石俱焚的下策!」 白羽霍然面對嚴宜森,神情激憤地大叫:「嚴宜森,你竟然見死不救?」雙臂環抱胸前的嚴宜森形容冷凜,音調寡絕:「我不能救。」 白羽雙目中宛如噴出火焰,他緊握兩手,嘶啞又悲憤地咆哮:「說什麼同舟共濟,說什麼情感道義?你純然是見利忘義,冷血黑心,是一個齷齪卑鄙,不忠不仁的偽君子!」敖楚戈微喟一聲,覺得「十年風水輪流轉」,不久前,他自己才奉白羽賜贈這項「偽君子」的帽蓋,如今,嚴宜森不甘落後,卻也掙得了一頂。 嚴宜森此刻突然長歎一聲,倒令敖楚戈大吃一驚。他居然十分感慨地道:「白羽,你要理智一點,嚴某人在江湖翻滾數十年,素以忠信立本,仁義傳宗,不敢說有口皆碑,至少也不會落人說個『不』字,你誤解至此,實令我遺憾痛心,我不是不救你的兄弟,實是無法去救,以我同『十龍門』的淵源而言,此時此景,怎堪露面洩底?再說,如今已將對方整個驚動,十龍齊聚之下,便是我們回頭增援,也一樣於事無補;我們不跟著陷入,尚有個搭救他們的機會,他們也多少有點指望,我們如一同失風,則又靠誰來伸手相援?」白羽激動地狂喊:「我不管這麼多,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回去救援他們,我們不能袖手旁觀,我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我背不起這個臨難苟免的臭名……」抬抬頭,嚴宜森道:「白羽,這不是義氣用事的時候,只要你一旦轉回『十龍門』,必然難以倖存,便不送命,也會受傷被擒,明知不可為而為,何等愚蠢?我們事先又有約定,除非大家完全失風被圍,不得不合力一拼之外,任何一組人手遭遇危險,俱由該組自行應變,其他各人,仍然按照計畫撤離,不准赴援,為的也只是大家共同的利益安全,與不能因少數而危害了多數;勢既不利,又有言在先,所以,目前絕對無可為力!」 猛一跺腳,白羽大吼:「你是一定不回去解救他們了?」嚴宜森堅決地道:「不!」 一下子拉掉臉上的黑巾,白羽面孔扭曲,雙目血紅,他轉向敖楚戈,聲音裡帶著哽噎的顫抖道:「走,楚戈,我們走,叫他獨自在這裡,隔山觀虎鬥,我們便豁上這條命也要同他們幾個人在一起,楚戈……」敖楚戈神態平靜,默然無語。 嚴宜森緩緩地道:「敖兄,你可要衡量大勢;莫做匹夫之勇。」 咯崩一咬牙,白羽怪叫:「你給我閉嘴,姓嚴的,你自己畏縮不前,見危不救,卻不要煽惑別人!」嚴宜森陰沉地一笑,道:「如果你們堅持要回去自投羅網,我也不再勉強,但是,『幻星』要留下!」 白羽的面色陡然間赤漲如火,他青筋浮額,目睜欲裂,憤怒至極地大叫:「好一個『忠信立本、信義傳宗』的嚴宜森,原來你竟是安著這樣歹毒的心腸?你臨危不前,畏縮觀望,目的就全在要黑吃獨吞,要借刀殺人,嚴宜森,你這個披著人皮不似人種的老畜生,今天我總算看清了你啦!」 勃然大怒,嚴宜森厲聲道:「一番好意,會叫狗吃了——白羽,我為了不令你憑白犧牲,為了叫你不白送性命,苦口婆心一再向你剖析形勢,解說利害,我莫非還不算仁盡義至?可恨你聲聲辱駡,咄咄相逼,更橫加污蔑。血口噴人,白羽,體當我是憚忌你麼?」白羽尖銳地叫喊:「姓嚴的,我們先一決生死,再論是非吧……」喊叫聲中,他雙手在腰間一翻一抄,兩柄三尺短戟,業已銀光燦耀的並握雙手,嚴且森驀地狂笑一聲,兇狠地道:「你真要同我動手?」白羽嗔目切齒:「我和你這好梟之徒拼了!」 輕輕地,敖楚戈道:「白羽,放下傢伙!」 身子大大一震,白羽望著敖楚戈,滿臉驚恐悽惶,又悲憤無助之色:「楚戈——你……你不幫我?」敖楚戈冷清地道:「我要幫你,所以才叫你放下傢伙!」 白羽顫抖著,幾乎咬碎了舌頭,道:「原來……原來你也是和他們一樣的不仁不義,冷血黑心……」敖楚戈沉重地道:「嚴宜森說得對,我們此刻回去,於事無補,很可能一同受累,還不如等待有利時機,再回頭搭救他們,而且,事先約定,亦不能強人所難!」 白羽跳起來,狂厲地吼叫:「這是遁詞,這是藉口,這是可恥可惡的敷衍,我們現在回去,或許已遲,但至少求得心安,再要拖延,則只有替他們收屍的份了,不論生死存亡,我都要和他們在一起,什麼時機,什麼約定,我通通不管!」 說著,他又祈求地抖著聲道:「楚戈,你要幫我這一次,楚戈、只這一次,快上點,再晚,就都完了……」敖楚戈走近兩步、輕細地道:「我向你保證、白羽,我會回去搭救他們——但卻不是現在,現在我無能為力,因為以我一己之力對付不了那十條龍,甚至加上你也不夠!」 白羽急道:「我們可以試試,楚戈,我們可以試試……」本來,敖楚戈想告訴白羽——有人會攔阻他們,不讓他們試,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低沉的,他道:「相信我,白羽。我永遠是你的朋友,是你最親密的夥伴,我們都是一窩子的,我絕不會害你,害他們,我一定盡心盡力來履行我的諾言,哪怕是賠上我這條命,我只要求你一點——現在照我的話做!」 白羽俊俏的面容上是一片淒黯陰晦之色,他的雙頰肌肉重施松掛——雙眼紅腫無神,喉結在一上一下的移動,全身更陣陣抽搐,良久,他頹唐地放下兵刃,聲音沙啞而沮喪地道:「罷了……希望你沒有錯,否則,我除了以一死報知己,再無別的選擇……」溫和地拍拍白羽的肩頭,敖楚戈輕柔地道:「這樣才對,白羽,這份擔子,我會承當。」 嚴宜森阿呵笑了,誇張的讚美著敖楚戈:「敖兄,你真不愧是『智勇雙全』能發能收,能屈伸的大丈夫,既而洞燭機先,複又高瞻於後,沉穩如山,應變自若,實是識時務的俊傑!」 敖楚戈淡淡地道,「比不上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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