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鐵血俠情傳 | 上頁 下頁
四二


  從這座小山崗的白楊林子裡,可以仰望裡許外的「大雁坡」;「大雁坡」只是一片微帶斜度的高地,並沒有任何有關「雁」的形狀或牽連,不知道它的名稱出自何典何故?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建立在「大雁坡」頂上的那—片莊院,遠遠的,可見亭臺樓閣相連,飛搪重角互映,天已入黑,但燈火明亮,燦如繁星,頗襯得出那種威武豪門的氣派。

  不錯,「十龍門」的總壇就在那裡了。

  遙眺著遠處的莊院;敖楚戈向站在一邊的白羽笑道:「『十龍門』的氣勢更見不凡了,記得五年前我經過『大雁坡』下,他們那座莊院還沒有這麼恢宏堂皇法……」白羽有些酸意地道:「這是他們走運,人就是這樣、有幸有不幸,人家是越混越風光,我們哥幾個卻越混越窩囊了,兩相一比,真不免灰心……」敖楚戈安慰著白羽:「其實這也無所謂,樹大招風,氣派大了,地盤廣了,名頭響了,也並不見得就是福份,能夠安安穩穩過日子,比什麼都要強!」

  白羽恨恨地道,「『十龍門』那十條龍,不錯是個個稱強,人人懼才,都是拔尖的角色,但是、他們也不一定就高明過我們多少,如今人家卻金銀滿窖,綢帛盈倉,吃香的喝辣的,寫意豐足得緊,我們哥幾個差一點就只靠餐風飲露渡日子了,看在人眼裡,便不氣也有了三分氣!」

  蕭錚惡狠狠地道:「所以,我們這就來分化他們的油水,娘的,財腥大家都該沾上一點點才對!」

  敖楚戈笑道:「話也不能完全這樣說,『十龍門』在『大雁坡』後有良田千頃,並擁有多座果木園及大片山林地,這都是出錢的地方,他們也包攬了周圍幾條官道上的押運生意,仗著本身力量再在江湖上為人說事排難,談論斤兩,哪一條路子也缺不了進帳,人家有規律有組織,便自然能以穩吃一份了!」

  蕭錚接口道:「他們吃面,我們至少也得分口湯喝才是正理!」哼了哼,敖楚戈道:「說真的,老蕭,天底下沒你這個『正理』,人家發財是人家的事,一沒沾你,二未求你,卻憑什麼要去分人家的油水?實則,窮極生瘋,想要橫劫一票罷了,其他的說詞藉口,根本不必再提;硬上弓就是硬上弓,無本生意談多了道理還能幹麼?」蕭錚怒道:「『十龍門』也並不是什麼光明磊落,正氣凜然的組合;他們一腳跨白道,一腳站黑道,強取豪奪的事也幹得不少,就以那顆寶石來說吧,既是在替一個巨富保送的半途上由他們自己人下手劫持,然後以微不足道的代價賠償了事,對方懾于『十龍門』的威嚴,不敢力爭,只有忍氣吞聲倒楣;像這種齷齪行徑,我們當然就可以來個『黑吃黑』!」

  敖楚戈微微覺意外地道:「此事當真?」蕭諍重重地道:「我是吃飽撐著了?有功夫陪你開玩笑?」白羽也頷首道:「確有此事。」

  敖楚戈道:「誰說的?」

  白羽低聲道:「當然是嚴宜森與林翔,他們與『十龍門』十龍過從甚密,頗有交情,是而有關『十龍門』內的一些秘章,便十龍說,他們揣摸意會,也能明白許多……」「哦」了一聲,敖楚戈道:「很好,如此一來,至少下起手來心裡沒有什麼愧疚了。」

  三個人又圍坐下來,一邊低聲細談,一面等待其他兩組人手趕來;敖楚戈並取下他的皮酒囊來助興,蕭錚也不吵了,只管獨喝老酒——這一次,他可是真正喝上嘴了。

  他們的情緒全都很輕鬆,形態也頗為自然,貿然一看,不像是在準備施行一樁冒險計畫的前奏,反倒似踏青郊遊一般了……」於是,沒有多久,嚴宜森與林翔已連袖而到,又隔了一會,唐全、章淦、武海青等人了按時抵達了——一切全如原來的預計。

  在大家全都配置停當,並抄紮俐落之後,嚴宜森儼然以發號施令者自居:「如今我們就要展開行動了。容我再向各位交待—遍—一—東西是在『駝龍』童壽所居住的『祥瑞樓』二樓上,直接下手的人是敖兄。接應者是白羽老弟;『祥瑞樓』的右邊那排精舍,住著『翼龍』鄭天雲,『怒龍』方亮,『毒龍』開明堂,這裡是由章淦老弟,唐全老弟二位元負責監視並截擊,『祥瑞樓』的左邊那幢頂樓,『火龍』朱濟泰,『白龍』尤少君,『癩龍』餘上服住著,便請武海青、蕭錚兩位者弟注意誘襲,在『祥瑞樓』之後,是三幢格調精雅的平房,十龍中除了『駝龍』之外最辣手的『妖龍』胡昌,『魔龍』康玉麟,『力龍』韋海便分居其中,那裡靠近東院牆、便由我及林翔兄就近于牆邊樹上監視。亦為接應。」

  林翔老氣橫秋地道:「總之一句話,大家都要按部就班,依計而行,斷不准擅作主張,自亂章法,尤其是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准交手對陣,—切皆以暗裡進行,方為上上之策!」

  嚴宜森笑道;「林兄老謀深算,大可謀國,小而謀師,真是智勇雙全。」

  呵呵一笑,林翔眯著眼道:「宜森兄過獎了,雕蟲小技,貽笑方家,倒是要請宜森兄你多以教我!」又是膩味,又是作嘔,敖楚戈冷冷地道:「得了,二位,這又不是登臺拜將,讀這些宣表禮贊;我們是一群棒老二,正準備去劫,認清這一點,就沒那麼多閒篇了!」

  嚴宜森老大不悅地道:「敖兄,這算什麼話?」林翔更是陰沉地道:「這位敖先生,像是一上來就對我們不大順眼呢……」嘿嘿一笑,敖楚戈道:「演什麼角色唱什麼戲,離了譜就未免滑稽了,二位,你們不覺在眼下這個辰光裡,並非是適宜彼此抬舉的時候?」臉色一沉,嚴宜森冷沉地道:「敖兄,看樣子,尊駕對多我二人頗有成見?」敖楚戈強硬地道:「我不喜歡自以為是,妄自稱尊。關著門起道號的人物。」

  雙目中光芒如火,林翔狠聲道:「同樣的,我們對你也不堪承教,想怎麼辦,悉憑尊意!」一昂頭,敖楚戈凜烈地道:「很好,我們就在這裡,先見過真章再說!」

  白羽急了,朝當中一攔,兩邊作揖:「各位,各位,這是何苦?這又是何苦?眼前正是緊要關頭,半點差錯也出不得,彼此全忍忍氣,消消火,大事還等著辦呢!」

  拉開林翔,章淦也連聲勸上:「林老兄,楚戈就是這種火栗子脾氣,魯莽得很。請你看在我兄弟幾個的這份薄面上惠予諒解……」武海青也焦急地道:「這等時光,可千萬內哄不得,否則形藏洩露,別說進『十龍門』去盜寶,只怕邊還沒摸上業已叫人家圈牢了……」猛一拂衣袖,嚴宜森咬著牙道:「簡直豈有此理!」

  林翔也寒著臉,冷冷地道:「走著瞧吧,這山不碰那山遇,且看將來誰會栽在誰的手裡!」

  敖楚戈淡漠地道:「就是這話,希望我們彼此全記住!」

  「花和尚」唐全推開敖楚戈,火燥地道:「老敖,你他奶奶的可是存心要將這攤子砸爛?你少說一句,大不了他,也小不了你呀,卻瞎充什麼鳥的人王?」這時,蕭錚提醒大家:「時辰到了,我們再不出發行動,就可能來不及在天亮前撤出啦,眼下亂嘈嘈的像開廟會一樣,莫非大家全迷溯了?」白羽焦灼地道:「好了好了,我們這就依計進行吧?楚戈、我們兩人先走。」

  說著,他一拉敖楚戈,兩個人匆匆飛掠而去,緊接著,唐全、蕭錚、章淦、武海青四個人也招呼一聲,紛紛跟上……嚴宜森與林翔目注著他們的身形消失在沉沉的黑暗中,兩個人的眼神俱皆流露出那種陰鷙又殘酷的意韻,有如兩隻兀鷹。

  互相注視、兩個人同時嘿嘿一笑,嚴宜森低聲地,語調暖昧地道:「他們走了,林兄,我們也該上道啦。」

  林翔的表情邪惡得宛似一頭狼,他深凹的雙眼裡,閃泛血紅的光彩,點點頭,偕同嚴宜森—起奔躍向「大雁坡」的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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