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鐵血俠情傳 | 上頁 下頁
二二


  她氣極了,恨極了,羞極了,以致連那憤怒的回答也在哆嚷:「不要臉……的下浪流畜牲……你們簡直無恥……沒有人格……你們全是一群卑陋齷齪,無心無肝的豬狗……天雷怎不劈死你們……」敖楚戈冷冷一笑,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保玉,保你娘的玉!你不照鏡子沒關係,自己撤泡尿看看你那付尊容——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我說過,你只配去找條老癩皮母狗。」

  保玉滿臉的橫肉繃緊,嗔目大吼:「敖楚戈,我要叫你死無葬身之地……」聳聳肩,敖楚戈眯著眼道:「獨眼龍別吆喝,你哪裡風冷哪裡去,不服氣,你們就並肩子再—起上,看看我姓敖的,能否活殺你們遍地死人,一汪血潭。」

  那邊,「青皮邪」趙三賢切齒叫:「三哥,我們豁上了。」

  敖楚戈嘿嘿笑道:「我這邊恭候著呢!各位……」在保玉與他的十數名手下後面,突然傳來一朗潤清雅的聲音說道:「果然有幾分狂態,敖楚戈。」

  保玉他們一聽到說話的聲音,立時紛紛讓開,肅立躬身,空出中間一條路來。南道那頭,四個人施施然走近,當先之人,玉面劍眉,唇紅齒白,星目閃閃如電,青衫招扇,一派大家公子的雍容氣度。

  敖楚戈注視著這位公子哥兒似的瀟灑人物,那人,在一個外行,或者不知情的人眼中,最多會認為只是個王侯子弟,或者富戶少爺而已,但在敖楚戈的感覺裡,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他以一種極端謹慎又極端戒備的神情注視著那人,並且,在不自覺之中,他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在他身邊的李映霞,也不覺感染到他的情緒,無形中像是受到什麼禁制一樣,全身都開始不自在起來。非但不自在,更有那麼股子惶惶不安,宛如大難臨頭似的壓窒反應……。

  當然,敖楚戈知道來人是誰了——「玉面瘟神」單宇!而李映霞也可以猜測得到那人就是單字!她從來沒有看過敖楚戈像此刻的這般慎重過,也從來沒有見他有過如此近乎緊張過,天不怕,地不怕的敖楚戈現在都有了。

  李映霞於是明白,敖楚戈也會緊張,也會正視某一件事情。他之所以一貫的嘻笑怒駡,放蕩不羈,只因為還不到應該嚴肅的時候。

  在敖楚戈凝神望著單宇的當兒,李映霞也非常仔細地端詳著他,單宇的五官生得十分端正,十分靈秀,好像經過一位高明的塑匠異常小心的琢磨,又相當謹慎地安排過位置—樣,哪兒也不能粗一點,不能細一點,不能長一點,不能短一點.湊合得恰到好處。

  單宇的膚色很白,白得近乎嫩。皮膚很細,細得近乎嬌。眉梢唇角,流露的是一種安詳,平和,又充滿儒雅的氣質,像是一位文質彬彬的書生,也像是一位書香世家的公子,有點兒俏,有點兒傲,但卻神采飛揚。

  不管怎麼說,你也找不出那種形跡來——那種傳聞中,狠毒,暴戾,邪惡又嗜殺如狂的痕跡來。他的這付模樣,簡直不敢令人相信他也會粗野的擊技之術,更逞論相信他是此道中的劊子手了。

  現在,單宇的面孔上,展露著的是一抹溫柔平靜的微笑,很含蓄,很雍容。你走到距離敖楚戈大約七步之前,瀟瀟灑灑地站住了。

  目光澄澈地望著敖楚戈,又更加柔和地轉向李映霞的面龐上,然後,他淡淡地一瞥地下的屍體,非常安詳地說道:「黑刀邪』溫駭死了,『十一邪』又走了一位了。」

  一側,保五踏上半步,低促地道:「單公子,溫老十是被姓敖的下的毒手……」一笑,單宇道:「我會用我的眼睛看,以我的頭腦去判斷。」

  碰了一鼻子的灰,保玉唯唯諾諾地道:「是,單公子。」

  單宇—拂衣袖,溫和地道:「敖楚戈,我們可算是神交,對你,我確實久仰大名了。」

  敖楚戈笑笑,道:「彼此。」

  單宇輕輕地道:「你來這裡,又帶著李嚴良的女兒,可是用這位姑娘交換李嚴良的?」敖楚戈道:「不是。」

  忽然笑了,單字道:「你很誠實。敖楚戈,我也知道你不是,否則,你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交換』。」

  敖楚戈道:「用何種方式交換並不重要。」

  不待他說完,單宇已接著道:「是的,重要的是某種人會不會做某類的事——敖楚戈,你一向狂傲,目高於頂,見得多了,經的多了,而且跟鬥栽得少,便養成了你那種浪蕩不拘,遇事輕佻的性格。但是,你卻也有那麼點憐香惜玉的心,那麼點行俠仗義的血性,呢!」

  敖楚戈笑了:「你倒相當瞭解我!」

  點了點頭,單宇說道:「不錯,我天生就擅長於分析別人,尤其是分析足可與我相抗衡的強者。」

  敖楚戈道:「承譽了。」

  單宇一笑:「不客氣。」

  他仿佛整理了一下他出言的程式,然後,又安詳地道:「打從我知道你來,而且帶著李嚴良的女兒來,我就判斷你不是用這女子來交換李嚴良的,因為你決不是此類的人。你並不喜歡『交換』,在你認為,此類『交換』,不啻是屈服,是讓步,甚至是羞辱,而你,從不可能屈服,從不可能讓步,更不可能接受羞辱一一尤其是在一位如花少女的淚及哀懇中,這將更激發了你的英雄感,是麼?」敖楚戈道:「對極了。」

  單宇安閒地道:「你是這樣的人。」

  敖楚戈笑道:「你看得也夠清楚。」

  單宇非常坦率地道:「敖楚戈,我也是個武林中小有份量的人,而我之所以能夠襯得起這個『份量』,便因為我得罪了不少人——但我卻一直活到現在,而且,活得很好,這就不得不歸功於我善於知人了。」

  敖楚戈道:「說得對,你的確不是個好纏的角色。」

  單宇靜靜地道:「同樣的,我明白你也如是。」

  敖楚戈道:「現在,你有什麼打算?我曉得『十一邪』對你唯命是從,你的意思,亦即是他們的玉旨,你想怎做,就會是他們一體的做法了。」

  入鬢的雙眉微挑,單宇道:「你說,我會怎麼做呢?」敖楚戈慢吞吞地道:「我想,你是不會善了的啦!」

  單宇笑道:「我沒有法子善了。」

  他目光四巡,掃過那些對他流露著一臉敬畏表情的「十一邪」及其手下們,他清雅地道:「『十一邪』如今在江湖上,也算掙得了他們的名與地位聲譽,說起來亦非泛泛之輩了。但是,他們卻不會忘記在十年以還的這一段漫長光陰裡,我幫過他們多少忙,在他們多少次瀕臨危傾的險境裡,由我一力支撐起來,所以,他們很尊重我,甚至唯我馬首是瞻,甘為我用。他們既然對我這樣馴從,我又怎能不關照他們,他們既是我的人,我就該站在他們的立場,替他們打算。」

  望著敖楚戈,他又道:「雖然,我很清楚這將十分吃力,因為他們此次所遇到的敵手,不是平常的對手,而是你——鼎鼎大名的『一笑見煞』。」

  敖楚戈聳聳肩道:「也不要太抬舉我,單宇。『十一邪』有你撐腰,我老實說,他們的希望就要比原來大得多。否則,我不認為他們能攔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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