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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第五章

  終於船隻來到了「八莫礁」後的那片暗礁北岸,只見在一片傾斜度極大的峭拔岩坡下,連接著激蕩滾旋的浪花,浪花沖拍岩坡,也在二三十丈方圓的海面上掀起了一波一波的細碎白濤,它們在隱約露出水中的暗礁上打轉,偶而也浸漫過去,這裡,即是阿猛所說的那片淺灘了。

  低促地,阿猛道:「到啦,就是這裡。」

  略一抄紮,敖楚戈問李映霞:「準備妥了沒有?」李映霞緊張不安地道:「我,我怕飛越不過,太寬了……」敖楚戈堅定地道:「不要耽心,有我。阿猛,落蓬停船。」

  灰白的單帆「悉索」一聲輕響自桅竿滑落,快船的速度立時一頓,船身打橫,敖楚戈低喝一聲「起」,緊緊抓牢李映霞的手腕,兩人雙雙飛掠,七丈之外往下猛落,一頓裡又再前掠,但見浪花旋激中兩個人就像生了翅膀似的,倏騰倏下,連連飛越而去……「八莫礁」並不大,約莫只有一裡半長半裡來寬,形狀宛若一坐拱起於海中的龜背。整個礁嶼全是由堅硬粗糙的珊瑚礁所組成,黑褐潮濕的地面上寸草不生,只有遍佈於陰暗處的蘚苔及偶而一見的枯萎雜草。礁嶼的起伏不大,形勢卻崎嘔凸凹,就像是一張平板的醜臉上佈滿了麻坑似的。

  要找尋「十一邪」的窩巢並不困難,它雖是挖築在島腹之中,卻有一個拱形的鐵門垛子現露於進口的那堆礁石之上,這鐵門垛子是人工所制,大異其趣于天然粗糙的礁質。而且,在這堆礁石下面,有一行階梯降落島沿,那裡,形成一個非常美好的,理想的,由兩排半抱岩石組合的小小港灣,人工砌就的石質碼頭伸入灣中,碼頭上有三幢石屋,碼頭的兩側,停泊著四艘大小不一的船隻。

  鐵門垛子很大,有丈多高,丈來寬,兩扇鐵門卻是半掩的,一個粗壯的光脊樑大漢,正坐在門邊,喝著者酒,一把鬼頭刀橫擱腳邊。

  看樣子,這個人是守衛了。大約太平日子過得太多,自在慣了,他並沒有想到此時此地竟然會有不速之客潛伏而至。

  隱藏在門垛子右邊岩石之後,敖楚戈的身子半倚在岩面上,他一邊瞅著那位自得其樂,不知禍將臨頭的守門漢子,一邊琢磨著如何摸進門裡關去。

  緊倚在他身邊的李映霞,有著輕微的顫抖,可能是心裡激動,也可能是太過緊張,一張俏臉全汛了白,她倆靠得這麼近,以致那股幽淡的香味,就像柔柔的呢喃一般飄進了敖楚戈的神魂深處,使他一時間倒反而不急著動手了。

  靜候了片刻,李映霞迷惘地仰頭瞧向敖楚戈:「我們還在等什麼?」突然,她又氣又窘地住了口——敖楚戈的上半身正傾向她的鬢髮邊,微眯著眼,像是無限享受的,深深呼吸著……。

  輕輕擰了敖楚戈的手臂一下,李映霞咬著牙道:「姓敖的,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神魂顛倒地做夢。」

  敖楚戈無聲地一笑:「暗香浮動,中人欲醉,便未曾飲,已不覺尋醺醺然了……」李映霞哭笑不得地道:「別再瘋言瘋語了,你倒是快點想法子進去呀!」

  四周一掃,敖楚戈悄聲道:「你等在這裡,我設法將守門的小子誘開。」

  李映霞惶然道:「你用什麼法子呀?」

  拍拍她的香肩,敖楚戈道:「不用急,如果法子不靈,算那龜孫倒楣。」

  說著,他一溜煙似地轉往碼頭邊的石階下,又自石階下,步履沉重地走了上來。

  喝著老酒的大漢抬起頭來,打量著敖楚戈,懶洋洋地開了口:「哪一個?」敖楚戈大喇喇地道:「我。」

  那位大漢放下酒壺,迷裡馬虎地問:「你是哪一個?」敖楚戈大聲道:「混帳東西,是誰叫你在司職的時候喝酒?休是皮癢了不是!」守門漢子站了,氣頗大地道:「娘的熊!你是幹什麼的?老子喝酒關你鳥事?你管得著!」

  一看對方並不聽唬,敖楚戈沉下臉來道:「保三爺在碼頭上,你去有事交待,還不快點挪腳?」那人呆了呆,忽道:「八莫礁」。

  這是暗語切口,敖楚戈不由窒了一下。

  對方半句不吭,回手拾刀,邊嚷了起來。

  「奸細……」

  他只嚷出這兩個字,身子突然便軟了下去,敖楚戈拔回一直透進背脊半尺有多的鋼棒,搖搖頭,喃喃自語:「這龜孫居然不聽唬,娘的,一定是什麼地方露了馬腳……」人影閃處,李映霞奔了過來,她急促地道:「快點進去吧敖楚戈伸手抓起地下的屍體,用力拋擲到那塊礁石之後,接著與李映霞二人匆匆側身入門。門裡,一條寬大的石級直通下去,兩邊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卻每隔三尺以環套插著一隻火把,青紅閃亮的光,把這條石級上下映得通明。

  石級盡頭,是一個彎角。彎角轉過去,有三條分岔的通道,三條通道也是曲彎的,通道兩邊則距離不等的有著門戶,顯然,那是些房間。

  敖楚戈與李映霞二人剛剛來到轉角處,面對著三條通道正在猶豫,右邊一條通道這頭的一扇鐵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倒八字眉的黃衣大漢走了出來。

  這人甫始與敖楚戈、李映霞打了個照面,他本能地一怔,隨即覺得不對,剛剛開口聲:「你們是……」,「是」什麼還來不及說完,他的下巴殼已經被敖楚戈冷硬的鋼棒一下子頂了起來,這一記碰撞,痛得黃衣人幾乎淌出了眼淚。

  微微一笑,敖楚戈柔聲道:「乖兒,進屋去說話!」

  就這麼仰頂著下頷,黃衣人姿勢古怪地被迫進了他方才出來的石室。

  三個人剛一進屋,一個橫躺在門邊一張軟榻上的漢子驀地跳起,那人尚未及有第二個動作,在冷電閃暴中,又一頭裁回了榻上,鮮血進濺自他的咽喉,動也不動了。

  鋼棒仍然頂在那位倒八字眉仁兄的下巴上。

  李映霞迅速地掩上了鐵門,石室中,已沒有其他的人了。

  敖楚戈平淡地道:「失敬了,原來閣下還是一條硬漢?」說話中,他手裡的鋼棒往上猛頂,那人腦袋一揚,他的鋼棒已齊頰擦上,「哺」的一聲,一隻血淋淋的人耳業已飛起,叫聲尚未出自對方口中,鋼棒已橫砸上倒八字眉的嘴巴,於是,血靡碎牙便噴了半空。

  倒八字眉痛得全身整個彎了下來,敖楚戈的鋼棒又頂著他的下巴,將他硬硬撐起。

  眯著眼,敖楚戈道:「還是硬漢麼?」

  倒八字眉的臉扭曲,滿口血污,他顫抖又含混地道:「你……你……們是什……麼人?」手中的鋼棒再用力一抬,那人便又仰頭向上,敖楚戈道:「問問題的人是我,朋友!我問什麼,你答什麼!者老實實地回答我!若有一字虛假,我便活剝了你這張狗皮!」

  那人抽搐了幾下,仰著的頭連連點動。

  笑笑,敖楚戈道:「昭,這才識相——『十一邪』都在那裡?」呻吟了一聲,那人抖索索地道:「在『金玉堂』中……」敖楚戈問:「在幹什麼?」吞了口血,那入呐呐地道:「宴客……今天早上……有貴賓來了……十一位大哥……正在擺酒……接風……」眉頭忽皺,敖楚戈道:「來人是誰?」倒八字眉的鼻孔急速張合著,痛苦地道:「『玉面瘟神』……單宇……」臉色立即陰沉下來,敖楚戈冷森地道:「果然是他。」

  李映霞急問:「這姓單的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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