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天魁星 | 上頁 下頁
一一六


  梯口那裡,嶽貴業已全身浴血,招架無力,危急到了命在旦夕的地步;淩重一上來,就是快攻狠殺,有心要他性命的打法,絲毫寬容憐憫的意念都沒有;岳貴單憑一雙肉掌,連兵刃也不在身邊,又如何敵得過刀利招毒的淩重?休說嶽貴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不是淩重對手,便有了傢伙,也一樣要栽跟鬥,唯一的不同,就是嶽貴如有兵刃在手,可以拖長一點掙扎的時間而已,但落敗的結果卻仍無二致。猝然間淩重人往斜走,「決背刀」在一溜冷芒中往回猛帶,嶽責怪吼一聲,撲地滾出,泣血很長叫:「岑兄……岑兄……快來救我。」淩重單足拄地,「霍」聲暴旋,刀似流光千條,幻成一片扇形影像狂罩而下;怪叫一聲,嶽貴一頭沖向梯口,身上血灑三尺!淩重的身影一個倒彈,落到樓梯中間,剛好截住了嶽貴的去路,倆人一照面,這位「邪刀」已閃身向前,刀揚刃翻,隼利無比的暴斬敵人!

  絕望的悲呼著,嶽貴返身又往樓上奔逃,但是,就在他的腳步堪堪踏上廊沿的一剎,背後,淩重連人帶刀,彷佛一抹白虹般掣射而來,「噗」聲悶響,直將嶽貴撞出四步,當嶽貴往前僕倒之際,可以清楚看見淩重的「決背刀」正自這位「黑屠夫」的胸前往後拔出!呻吟著,固盈盈埋頭于岑鶴懷中,不忍再看。淩重冷然望著略一抽搐鄧已僵臥不動的嶽貴,「哼」的吐了一口唾沫。反過刀身,在鞋底一抹:「娘的皮,我看你再如何去建你娘的頭功!」岑鶴的臉色白中透青。兩邊「太陽穴」也在一下又一下的跳動個不停,他呆呆的站在那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神情,貼依在他懷中的固盈盈可以感覺得出,他正在微微的顫抖……

  大步走了過來,淩重咧嘴笑道:「小子。怎麼樣?這一票還乾淨俐落吧?」仇忍低聲道:「不會被外面人聽到?」淩重搖頭道:「這是一幢獨樓,隔著最近的房屋也有好幾丈遠,而且在樓裡頭幹的事,姓嶽的又沒叫出幾聲,怎會被人聽到?」仇忍道:「還是小心點好。」嘿嘿一笑:「其實,有人聽到更好,橫豎也是一場狠殺,晚來不如早來,大家全豁開了幹他娘個球!」仇忍望瞭望嶽貴的屍體,喟了一聲:「這姓岳的,原可多活一時……」淩重道:「你真不成還替他惋惜!娘的,大膽狂夫,滿口胡柴,猶想建『頭功』哩,老子叫他到陰曹地府建他奶奶的,頭功』去!」

  斜眺了岑鶴一眼,淩重壓著嗓門道:「這一位主意打定了沒有!」仇忍道:「還不知他有什麼選擇。」湊上仇忍耳邊,淩重悄聲道:「小子,只要姓岑的一個顏色不對,我們就抽冷子上,幹掉算了,沒那麼多閑功夫與他窮磨蹭!」仇忍冷冷的道:「不可魯莽。」淩重悻悻的道:「你得弄清楚,我們如今是在狼窩裡,速戰速決,當機立斷才是正經;切切不能激情用事!」仇忍緩緩的道:「老淩,我在江湖上闖了這些年,幾時用得著你教我?」眼珠子一翻,淩重道:「你他娘就是不聽老人言,你——」仇忍打斷了他的話:「好了,老淩,你便委屈點,照我的意思行事!」淩重恨恨地道:「你越來越他娘婆婆媽媽的了……」

  轉過身,仇忍溫和的道:「岑兄,是友是敵。全在閣下一念之間。」抖動了一下,岑鶴沙啞的道:「嶽貴——死了?」淩重接腔道:「我說朋友,你看那頭大狗熊倒在地上的那個樣子,可像個活的?」岑鶴盯著淩重,晦澀的道:「你下手也未免太辣!」淩重老大不快的道:「好朋友,你說說著,要宰一個人,若是手不辣又持如何宰法,哄著他,求著他,叫他自己咽氣?」岑鶴惱怒的道:「至少,在我眼前你們該給我留點顏面!」嘿嘿冷笑,淩重道:「怎麼留?放他出去叫救命,把『八忠社』的豬狗蛇鼠全召了來包圍住我們,這才叫給你留點顏面是不?」岑鶴冷厲的道:「你這算什麼語氣?」淩重歪著頭,似笑非笑的道:「乖乖,我不叱喝你,你反倒對著我發起威來了?岑鶴,你說你算什麼語氣?你聽著不大入耳是不是?」

  唇角猛一抽搐,岑鶴生硬的道:「看樣子,你自恃手上有點功夫了?」一挺胸,淩重道:「當然!」岑鶴咬牙道:「就為了你這張狂口,我也不能干休!」淩重大馬金刀的道:「姓岑的,我隨你的便,你只要有興趣,怎麼放過來我怎麼接著,皺皺眉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陰沉的一笑,岑鶴道:「很好,我正想領教!」淩重強硬的道:「我也早看你不順眼了!」拚命拉著岑鶴的固盈盈,這時急得幾乎要下跪:「鶴哥……鶴哥……不要這樣……請你不要這樣,為了我,鶴哥,求你千萬忍耐一下,鶴哥……求你……」仇忍也低聲道:「老淩,你退下來,這是幹什麼?」淩重忿忿的道:「娘的,老子是寧肯叫人打死不肯叫人嚇死,怎麼著?人家要掂掂我的分量,我姓淩的還能裝縮頭王八?操的!」岑鶴瞋目道:「不管你是誰,我也要教訓教訓你這狂徒;要你知道天下之大,不是你這把破刀子便唯我獨尊!」

  臉上像燒起一把火,淩重怪叫:「唏,我莫非尚含糊你?姓岑的,你有什麼能耐,儘管使出來,大夥一道把老命挑上玩!」固盈盈不禁急得哭出聲來。「鶴哥,看在我的份上,你就少說一句吧。鶴哥……」仇忍一把拉開淩重,冷著聲道:「老淩,你要砸我的攤子不是這麼砸法的,好歹你給我留個餘地,算你幫我的忙,行不?」

  淩重火暴的道:「你也聽著了,小子,姓岑的講的話哪還帶著人味,他奶奶吃人吃到我淩某頭上來啦?老子成年累月的橫走十八方,沒觸他的黴頭業已給足了他面子,他倒好,得寸進尺,居然往我臉上抹灰,娘的皮,我這張臉可是任由人們糟蹋的?我……」仇忍雙目如焰。厲烈的道:「老淩,你要再說一句,我就永遠不原諒你!」窒了窒,淩重忍住一口氣,猛一跺腳走向一邊。

  岑鶴也是臉色鐵青,呼吸急促,半聲不響。仇忍緩緩的道:「岑兄,方才閣下與敝友之爭,全是我的不是,容我向你致歉——現在,閣下的主意決定了沒有?是否退出『八忠社』的陣營?」岑鶴有些不甘的道:「仇忍,你那夥伴實在心黑手辣,咄咄逼人,太不給我留臉,竟當著我面屠殘我的朋友。」仇忍容忍的道:「岑兄,岳貴是『八忠社』的幫兇,也是屠繼成的走狗,他是與我誓不兩立的敵人,只要在這裡遇上了,就勢必殲殺,沒有他途可循,否則他會協同『八忠社』的人來對付我們,給我增加壓力;處此壁壘分明、戈刃相指的敵對環境中;我們實無其他選擇,再說,相信岳貴與閣下交情亦屬泛泛,恐怕乃來此之後方才結識,比起淵源,論之道義,說起遠近,大約還是我們之間較為合宜些。」岑鶴掙紅了眼道:「但你們總不該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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