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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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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盈盈悲切的道:「我……我知道……我的命運一向不好……」仇忍低緩地道:「不然,固姑娘,至少你比我的命運要強,你的夫婿如今尚好端端的未遭傷害,而我的妻子卻已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你的夫婿還來得及回頭,但我的妻子即使獲救,她所受到的創傷,無論是有形或無形的。我懷疑這一生裡是否尚能彌補!」固盈盈又垂下頭去,雙肩聳動,默然無語。屈無忌輕輕的道:「仇老弟,我們下一步行動?」仇忍道:「我想,這件事要先解決。因為我們的行蹤業已暴露了!」又是驚惶,又是悲痛的,固盈盈道:「恩公——你以為我會出賣你們?」仇忍道:「不,我知道,你不會。但岑鶴一回來,你即將向他進行勸諫,如他聽從,自無問題。反之,他會馬上向屠繼成示警,我們留在這裡,可以防止他這樣做,因為現在尚不適宜叫屠繼成有備!」固盈盈傷心的道:「無論他聽不聽我的勸、我想他都不至於這樣令我難堪……」仇忍堅定的道:「那只是『你想』,固姑娘,我們不能冒險。」 淩重又開口道:「固姑娘,你那老公到哪去了,什麼時候回來?」固盈盈澀澀的道:「他在吃完午飯後就到屠莊主那裡去了,下樓前告訴我最多于兩個時辰內便可回來……」屈無忌接言道:「等他回來,固姑娘,你馬上向他說明白,時間很迫促了,我們不能久等,因為……」立即輕咳了一聲,仇忍向屈無忌使了個眼色。屈無忌會意住口,不再往下說,他原來要講——因為莊外有一批人馬等著信號會同動手——仇忍知道他要這樣講,但仇忍卻不認為固盈盈在這種情勢之下知道此事是合宜的。固盈盈冰雪聰明,何嘗看不出來?她覺得非常難過,她一向感懷縈念的恩人,如今竟這般忌諱她、懷疑她,卻是她做夢也不敢想像的結果。她曾多次幻構出她有朝一日得見恩人那種歡愉場面,那知事實卻正好與她所構想的情形相反——她十分悲哀,這樣一個施恩與受恩者相逢的景象,即使沒有她幻想中的歡愉情況,至少也不該如此生硬、僵窒甚而猜忌、敵視啊…… 仇忍很快便感到了固盈盈心中的痛苦與怨意,他努力展示出一抹笑容,溫和的道:「不要怨我,固姑娘,我不得不謹慎,因為這是一場關係上百人命的行動,無論為我的妻子或為我夥伴著想,我必須盡到心力。」點點頭,固盈盈聲音瘖啞:「恩公……我想,你是不信任我了……」仇忍坦然道:「你的丈夫是岑鶴,固姑娘,雖然我們有過一段萍水相逢的交往,但我懷疑,在你理智與情感的天平上,我是否占得比你的丈夫重?」固盈盈沒有說話。仇忍低沉的道:「我並不奢望自己能有與你夫婿更重的分量,所以,我只好小心從事,過並非信任不信任的問題,而是親情淵源的深淺問題!」深深歎了口氣,固盈盈幽幽的道:「恩公,我多願能說服岑鶴!真的,相信我,如果我的丈夫與你仇視對立,將是我此生最大的痛苦……」仇忍頷首道:「我知道你說的是真心話。」 沉默了一會,固盈盈怯怯地道:「恩公,這將是一場慘烈的殺戮嗎?」仇忍苦笑道:「怕是難以避免了。」固盈盈心悸的道:「沒有化解的可能?」仇忍斷然道:「沒有!因為他們早已用既成的事實否決了任何的可能!」淩重陰惻惻地道:「固姑娘,你的宅居被人一把火燒個精光,家人全遭屠戮殆盡,老婆又被搶去受到污辱,自己更血淋淋的只落了半條命出來——在這種情形之下,試問你怎麼個化解怨法?」固盈盈期期艾艾的道:「我……我……我……」嘿嘿一笑,淩重道:「這個她娘的人間世上,總歸要和和氣氣,太太平平才好,誰也不願成日價舐刀頭血,可是,有些事卻必須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用殘酷阻殘酷,用暴力還暴力,要不,黑白就永遠分不明,是非也永遠辨不清啦!」 仇忍忽問:「固姑娘,你與岑鶴是怎麼相識的?」臉兒在愁慘中浮起一抹紅暈,固盈盈羞澀的道:「娘同我離開『包城』的第五天,在『趙家集』上認識他的……我正在『趙家集』的墟市上賣解獻藝,圍觀的人都只打發幾個銅板的賞錢,他卻出手給十兩銀子,當時我對他便有了印象,一連三天,他都去,都給十兩銀子……後來,我又發覺他同我們母女住在一家客棧裡。因此,大家就有了交談的機會……我娘的病情一直……沒減輕。他幫著我照護看顧,非常熱誠,對我也很體貼關懷……你知道,我一向孤苦,甚少受人體恤憫愛,所以……所以我很感激他,娘對他也很好,覺得他是個善良而正直的人……後來,就答允了他求親的事……他孑然一身,我也只有一位老娘,我們毫未鋪張,就在『趙家集』上簡單成了婚,還是請客棧老闆做的媒證……」 仇忍問道:「記得在你離開『包城』那家『小陽春』酒樓之前,我曾送你五十兩金葉子,數雖不多,卻也夠你母女花用一陣,怎的才只離開『包城』五天又須賣解維生了?」固盈盈晦鬱的笑笑,道:「不瞞恩公,恩公所賜的五十兩金葉子,便是我們僅有的一點身底了,娘又生病,每日湯藥診費,母女食用,住店開銷,全得依賴這些錢,如果我們不另謀財源以之維生,光靠這五十兩金葉子,不用多久就會用淨,複又窮途潦倒,一文不剩了;因此,雖有恩公所賜,我卻仍須設法賣藝掙錢,以免坐食山空……」點點頭,仇忍道:「不錯,你年紀不大,卻已明白有備無患,未雨綢繆的行事法則了……」固盈盈淒然道:「恩公,這些年月來生活的折磨,環境的冷酷逼人,叫我嘗夠了辛酸的滋味,便是再年幼幾歲,相信我也能體會出人世間的炎涼與淡薄來,人若不知打算,連哭都沒個地方去哭……」仇忍低喟道:「你已經很堅強了,一般女子,能夠像你這樣在困苦中掙扎過來、在險惡又詭詐的江湖道上熬出頭的,恐怕並不多見……」 凝視著仇忍,固盈盈幽徐的道:「或許是逆境能以折磨人,又能激厲人吧,我受夠了打擊與不幸,總也算攀上一條根了……但恩公,你忍心伐斷我經歷了無數苦痛磨難才攀上的這條根?」默然半晌,仇忍苦笑道:「我當然不願。」固盈盈眼圈又泛了紅:「恩公,請你多慈悲。」仇忍心一動,低沉的道:「岑鶴最好能聽你的勸。」固盈盈哽聲道:「我會盡力,恩公,萬一他不聽,也請你留住他的性命,莫下辣手……我也是個習武的人,我分得出習武者技藝高下,岑鶴的本領相當強,但怕他比不上你,我知道,你是武林中盛名顯赫的『天魁星』!」仇忍垂目道:「不管如何——我也答應你盡力就是了。」固盈盈那一笑有些兒悽楚:「謝謝你,恩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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