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天魁星 | 上頁 下頁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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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忍表情木然,他的「認命圈」已旋至手中;但是,他卻猶豫著沒有射出——因為程聖業已遭到致命創傷,生死正在俄頃之間,此時此際,仇忍若是出手攻擊,則自不免有乘人之危之嫌,這是他不能,也不可,也不屑去做的,只要有正義感的武士,亦必不為之!於是,他靜立不動,目光凝注——「九龍劍」程聖的臉孔便好像成了黃臉一樣的毫無血色,他雙眼大張,瞳光冷冽猙獰,唇角在一下一下的不停抽搐,他就站在那裡,以劍拄地,鋒利的劍刃上,正有一條鮮濃的血液往下流淌……狂吼一聲,「黑猿」黃宣奮勇撲上,他以練過「鐵臂功」的頎長雙臂虛空猛掄,風響力透中,雙足飛出!拄地的「九龍劍」「嗡」聲輕顫,刃口微斜暴穿,黃宣怪叫著往外滾出,大腿上業已連中三劍!剎那間,「狂棍」岑喜年的粗實鐵棍怒龍一樣筆直搗出,程聖自咬牙的齒縫中發出「嘿」的一聲,劍刃翻飛,「當」聲震響,已將岑喜年整個人帶出三步!快得不能再快,大腿上鮮血淋漓的黃宣又反沖回來,雙臂猛擲,結結實實砸上了程聖背脊,這位「九龍劍士」「吭」的悶哼,身子往業已插進小腹中的「山叉」硬倒,雪亮的叉尖透背而出,但是,他竟在臨死前反手揮出十九劍——劍身上雕刻的九龍圖紋映閃出一副炫麗迷紅的光彩,黃宣雖是躲避得快,胸前一塊巴掌大的肌肉已應刃而起,血如雨濺! 驚魂甫定的「狂棍」岑喜年見狀之下,厲吼連連揮舞手中鐵棍又撩了回來,他舉起鐵棍待痛砸早已僕臥地上不動的程聖——冷冷的,仇忍道:「住手!」猛力收棍,岑喜年一個踉蹌,他又迷惘,又不甘的叫道:「仇大哥,為什麼住手?」慢慢上前,仇忍道:「因為姓程的已經死了!」機伶伶的一顫,岑喜年慢慢放下鐵棍,喃喃的道:「是的……他已經死了……」仇忍瞧見斷了手的柴穀及受了傷的黃宣,現在正有人為他們匆匆上藥包紮;搖搖頭,他道:「岑兄,恕我無禮,但對一個死人的遺體加以毀壞,不是我輩江湖男兒應有的行徑——縱然那是敵人的屍體!」冷汗涔涔,岑喜年羞愧的道:「請恕我……仇大哥,我是一時憤怒已極而失去理性——仇大哥,只他一個人,便令我們失去了一名『鯨手』,殘廢了一名『鯨手』,更重傷了一名『鯊手』……血淋淋的仇啊,我幾乎想生啖了他!」仇忍低沉的道:「冷靜點,岑兄,不要太衝動,你如果把持不住,弟兄們就更把持不住了,而且只要場面一亂,吃虧的必定是我們無疑!」連連點頭,岑喜年汗顏道:「是,是,還請大哥你包涵!」仇忍道:「不用客氣了,這裡交給你,我去幫助任開福,任兄——」 他話尚未說完,側面那一聲催肝瀝血的慘號便險些能斷人腸,急忙移目望去——天爺,原來是「死不回」屠詩言正將他的對手「蛇影鞭」賀豐全攔腰斬成了兩段。賀豐全一半身體倒在屠詩言的腳下,另一半身子卻摔出了老遠,銜接這兩截軀體的,卻是中間那花花綠綠的內臟肚腸!屠詩言的右頰上凸腫起三條指頭粗的紫紅血痕,血痕橫貫了他的臉頰直達頸端,他咬牙切齒的怒視著地上「蛇影鞭」賀豐全的屍體,顯然,他臉上的鞭印乃是賀豐全的遺作!深深吸了口氣,岑喜年呐呐地道:「又解決一個了……」仇忍慢慢的道:「這一個真便宜!」苦笑了一下,岑喜年道:「不錯,這一個真便宜,老屠沒賠上什麼……」仇忍不再多說。他支撐著渾身欲待撕裂般的痛苦,勉強移向「大鐵鍊」任開福那邊,這位「紅白道」「鯨手」的首領,早已豁出老命在與他的敵人死拼,一條黑黝黝的,粗若兒臂般的巨大鐵鍊子「嘩啦啦」的連串震響個不停! 任開福的對手,「千戈門」中的「大金鏟」鮑威,也是一等一的強者,他那一柄兩頭全帶著月牙刃的金鏟,非但沉猛淩厲,更且變化萬端,任是任開福進退迅捷,出手狠辣,卻也絲毫占不著上風;如今,兩個人業已汗濕重衣,喘息如牛了!斜刺裡,仇忍側身暴進,斜掌飛劈鮑威!金鏟繞舞,鮑威快閃,同時狂笑道:「上吧,你們『紅白道』有多少人不妨一起上,看『千戈門』的角色是不是差呀!」任開福手中的巨大鐵鍊掃掄如龍攪海嘯,他大吼道:「死到臨頭,你還充你娘的什麼人熊!」單足拄地,鮑威旋回如風,金鏟上下翻飛,前後橫穿,他厲烈的叫道:「以多淩寡,不守江湖傳規的一群畜生,我們是誓死不屈!」粗大的鐵鍊淩空飛旋,「嘩啦啦」掄掃翻騰,任開福暴叱道:「奪人基業,打人黑棒,你們還有鳥的個骨氣?」 仇忍半聲不響,九十一掌猝揮,掌影如刃中,「認命圈」「噗哧」電射;鮑威覷得準確,揚鏟頭,「錚」聲硬挑,任開福的大鐵鍊貼地猛揮,鮑威彈躍,但是,被他挑飛的銀環又再度翩然襲到!「咯登」一咬牙,鮑威的汗水灑落,他一個翻滾,雙手執鏟,連人帶兵刃沖向仇忍那邊!任開福的鐵鍊隨後掄砸,他急得大叫道:「仇大哥,快躲!」金鏟的光華,閃劃過一溜刺目的芒彩,隨著鮑威魁梧的身體射向仇忍。一剎裡,仇忍不閃不避,陡然間「認命圈」脫手飛出!就在同時,鮑威的手中金鏟竟也脫手飛出!芒影猝映,人體掠躍,仇忍在這近距離的意外裡被對方飛射而來的鏟月牙刃口劃胸而過,割開了一條半尺長的傷口——這猶是他躲得快,否則只怕就會被剖開胸腔了;而鮑威,則已叫他脫手一環砸碎了額頭! 人影閃處,任開福沖了過來。他連忙扶住仇忍,惶急的道:「仇大哥,你傷了?」咬著牙,仇忍道:「還好……」回頭瞧了瞧,仰躺在丈許之外,腦門破裂,腦漿四溢的鮑威一眼,任開福恨恨的道:「總算夠本了,仇大哥,姓鮑的已被你幹掉啦……」仇忍強顏笑道:「這廝亦相當狠辣……」任開福面帶羞慚之色,低聲道:「仇大哥,都是我任開福無能,這才累及仇大哥你為了來援我受了這重的傷,還請大哥寬宥我的疏失……」搖搖頭,仇忍吃力的道:「我們親如兄弟手足……不需客氣,這是我應盡的本份……」這時任開福回頭叱叫道:「趕快來個人給仇大哥上藥治傷呀,你們這般楞頭青!」一聲響應,兩名大漢提著藥囊奔了上來,立即替仇忍抹藥包紮,仇忍忍著傷處被擦掠時的抽痛,咬牙道:「簡單一點就行,等這裡事完了再說……」任開福滿臉的銅錢大麻子全在泛著紅光,他叱道:「放輕手腳,仔細些,他娘的兩個粗胚!」兩名為仇忍上藥並包紮的仁兄,可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口裡一迭聲答應,額頭上全見了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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