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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大吃一驚,吳二財惶悚的道:「這……這……大爺,尚求大爺明示,不知小的是犯了哪兩樣不該?大爺,小的就算有兩個膽,也不敢惹大爺你生一點氣啊……」郝大爺正眼也不瞧吳二財一下,乾咳一聲,冷淡的道:「其一,吳二財,你可知道我郝恩松今天在樓上廂房裡所宴請的客人是何等位尊聲隆的貴賓麼?你竟貿然打擾我!」汗如雨下,面色泛青,吳二財驚慌失措,連聲認罪:「小的沒有想到,大爺,小的真的沒想到,小的被那廝打糊塗了,萬乞大爺恕過小的這一遭,等會兒小的另以十桌上好全席,向大爺及貴友們謝罪領責,大爺,小的包管再也不敢這般冒失了……」臉色倏沉,郝恩松又慍道:「那只是其一,第二樁,你有事要求我,就只派個小夥計上來通告一聲?怎麼著?吳二財,莫非你以為你在『包城』地面的身份比我郝某人還要來得高啦?我郝某人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大概忘了你還是怎麼回事了吧?好像我這大教頭還比不上你這酒樓的東家了呢!」

  吳二財幾乎就要下跪,他指天盟誓,恐懼又急切的道:「大爺言重了,大爺折煞小的了……大爺啊,小的怎敢這麼放肆?就連想,小的也不敢朝這上面想啊!大爺是誤會了,小的並非故意不親自上去求請大爺,只是那人熊守在這裡,小的走不出來,小的移動半步,那廝便聲言要小的性命,郝大爺,他將小的逼得狠啊!……」又是重重一呼,郝恩松吼道:「沒出息的東西,真是丟我們『包城』人的臉,看你平素唬大唬二,似模似樣,怎的一旦發生點小事,就這等膿包法?」吳二財苦著臉,可憐兮兮的道:「大爺明察啊,不是小的膿包,是那廝太過強橫,小的業已吃他打得鼻塌嘴歪啦,小的挨打猶可自忍,那廝千不該,萬不該,即誇口他是如何厲害,如何不將我們這段地面的人物放在眼中,小的就說啦,郝大爺這就要下來主持公道了,大爺,你老猜他怎麼說?」郝恩松怒道:「怎麼說?」兩隻鼠眼一溜轉,吳二財故意歎口氣,道:「他可說得氣煞人啦,他呸了一聲,大咧咧的道:『什麼郝大爺郝二爺。只不過也是個下三流的雞鳴狗盜之徒罷了,拆穿了半文錢不植,他如下來,一樣能將他活剝了當豬肉賣!』」

  摸著臉,吳二財又接著裝成氣憤填膺的加上委屈不過的樣子道:「小的這一聽,簡直氣怒得像火燒著了心,就待沖上去與他一拼,卻又不是那廝的對手,郝大爺,他罵小的,打小的,甚至就算宰了小的,小的也能逆來順受,唯獨他如此辱駡大爺你,卻是小的難以忍耐的,大爺你是『包城』地面上的一塊天,誰不尊重大爺你?誰不佩服大爺你?再怎麼說,這外地來的強盜也不該指著你老的名號哮罵呀,大爺受到這等侮辱,就是大爺你量大不予計較,小的們也咽不下這口鳥氣,為了大爺清名,小的們亦得向那廝討這公道……」

  從自樓上下來到現在,郝恩松才第一次正眼瞧向了那邊的仇忍,他儘管已經滿腔怒火,雙目如焰,但卻並不衝動,他仔細的、鎮定的打量著仇忍,好半晌,才緩慢又沉重的道:「年輕朋友,這樣做,你未免太狂了吧?」仇忍微微一笑,道:「十分榮幸,郝大爺,你終於發現我站在這裡了!」吳二財大聲道:「郝大爺;你老聽聽,你老聽聽,這小子講的話還有一點人味麼?他是壓根不把大爺你放在眼中哪!……」頭也不回,郝恩松厲叱道:「閉上你的臭嘴!」於是,仇忍又笑了:「不錯,吳二財,你那張臭嘴,專會撥弄是非,早就該閉上了!」

  不理吳二財的怨憤神情,郝恩松冷冷的:「年輕朋友,咱們不是練口把式來的!看你的樣子,也像是同道中人,恕我十分面生,想朋友你是外地路經於此?」點點頭,仇忍道:「正是!」郝恩松毫無表情的道:「我郝恩松為本城武術教場的大教頭,少不得在地方上也該為鄉里街坊盡點心力,但是郝某人一不偏袒,二不恂私;三不幫無理,我卻要請問一句,朋友你為了什麼將吳二財打成這樣?」仇忍平靜的道:「很好,你既然要問,我就說……」乾脆俐落的,仇忍三言兩語把方才發生的事情前後敘述了一遍,郝恩松聆聽著,臉上一點徵候看不出來,等仇忍講完了,他先端詳了站在仇忍身邊的那位少女一會兒,然後,走到櫃檯上細細檢視那具古雅罕見的玉琵琶……半晌!郝恩松冷森的叫:「吳二財!」

  急急忙忙的,吳二財蹶著屁股湊在一邊,惶然道:「郝大爺……」鼻孔中哼了哼,赧恩松道:「你知不知道?」呆了呆,這位癡肥奸狡的酒樓主人呐呐的道:「什麼……呃……知不知道?」郝恩松鄙夷的道:「知不知道你是頭蠢豬,是個白癡,是個壽頭,是個不識貨的睜眼瞎子!」胖臉脹紅,吳二財張口結舌:「這……呃……這……話……怎說?」冷冷的,郝恩松道:「有一種天下稀罕的古玉,名叫『翠雲彩』,質堅如鐵,且有傳音回韻之妙,是製造樂器的極品,近百年來,這種『翠雲彩』早已絕產了,更不用說尋找用這種寶玉所製造成的樂器,那更為匪易之事……」吳二財滿頭霧水,迷惘的道:「但是……但是……」

  郝恩松生硬的道:「這具琵琶,便正是那種『翠雲彩』古玉所精工雕制而就,價值連城,難以估計,甚至連琵琶上的音弦也是蛟筋與金絲猿毛混編成的,休說十來兩銀子,恐怕七八千百兩銀子也買它不著!」一下了緊張得目瞪口呆,吳二財像猛的失了魂,好一陣,他才恢復了神智,卻又臉紅脖子粗的喘著氣道:「這……郝大爺……老天,這具琵琶真……值這樣多?」粗厲的,郝恩松道:「我吃飽了,有這心思逗你樂?不開眼的混帳東西,丟人丟到娘娘家了!」又是懊悔,又是羞窘,又是貪婪,吳二財急巴巴的道:「那……那我接受這琵琶作抵押,郝大爺,你老做主啊,至少有三成好處我給你老……」咆哮一聲,郝恩松叱道:「放屁!」抖了抖,吳二財卻仍不死心,他睜大那雙見財如命的鼠眼,一瞬不瞬的盯在櫃檯的玉琵琶上,口不擇言:「這是橫財哪,大爺,這丫頭本來也是要押給小的嘛,要了問心無愧,何況這丫頭執有如此貴重之物,也不是福氣,退一步說,大爺,還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偷來的呢,就憑她母女兩個這副窮酸像,連吃飯住店求醫都有問題,又哪來這等貴重奇珍?八成不是正道來的,大爺,我們正好收下亦算懲奸濟貧,廣結善緣,大不了再補她母女一筆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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