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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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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嚴子畏便將以前錢來發救嚴正甫與他自己的那段往事敘出,言詞之間難免略加渲染,添了些油醬色彩,錢來發幾次打岔,都未能阻止他把經過說完,而楚雪鳳再次聆聽,居然越發津津有味,一副亦有榮焉的神情湧現眉梢。 直到嚴於畏停了口,錢來發才啜了口茶,似笑非笑的道: 「要是你為了替范姑娘增強信心才這麼抬舉我,子畏,我相信你已經收到預期的效果了,怕只怕到時候辦不成事,丟人現眼可就連了咱們一大串啦!」 嚴子畏一派誠敬的道: 「憑錢大爺你的能耐,必定水到渠成,鎮服那一干魔魑妖醜……」 嘿嘿一笑,錢來發道: 「我可不敢那麼樂觀,子畏,凡事得先朝壞處打算。」 此刻範青萍忽然若有所思的問: 「錢大爺,剛才你曾說過,說我們並沒有欠准的錢,不知錢大爺這句話裡是不是另有機謀?」 錢來發—本正經的道: 「沒有什麼機謀,范姑娘,你們的確不欠人家的錢,試問,借賭訛詐,設計誘騙,這種銀子能算欠麼?不但不算欠,嚴格論起來,他們還犯了勒索斂財之罪!」 範青萍澀澀的一笑: 「這是我們的說法,『虎頭賭坊』姓金的那一家人,只怕不這麼認為……」 錢來發道: 「拳頭大是哥哥,誰的說法正確,得要看哪一邊罩得住才行;其他全是扯淡!」 範青萍窒懼的道: 「這件事,錢大爺,到後來會動武嗎?」 錢來發摸著下巴道: 「老實說,十有九成會動武,而且不必到後來,一開頭就差不多了。」 楚雪鳳插口道: 「姑娘,你不必擔心,『虎頭賭坊』金家的人,一上來就來勢洶洶,氣焰淩人,不也擺明瞭要以暴力相制的態度嗎?以暴應暴,我們沒有什麼不對!」 範青萍忙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是怕……」 楚雪鳳會意的道: 「怕我們鬥不過人家,嗯?」 點點頭,範青萍憂心忡忡的道: 「原因二位不大瞭解『虎頭賭坊』的背景,不知道他們有多大的惡勢力……這家賭坊,在『九江城』已開設了快二十年,先由金虎金大瘤子創立,近幾年來,才交給他的獨生兒子金翎主持,二十年來,他們不僅本身廣植黨羽,而且與地方官府互有勾結,除此之外,聽說附近『葫蘆澤』的一幫強人,暗裡也與他們時相往還,因此在『九江城』一帶,金家的惡名昭彰,極少有人敢於正眼相視……」 楚雪鳳笑道: 「這樣說來,倒真是一批典型的土豪劣紳,戴帽子的青皮無賴了!」 錢來發道: 「不管對方是何方神聖,總歸得要見過真章始知強弱,范姑娘稍安毋驚,這頭一關由我們頂著,頂不住了再另做打算不遲!」 範青萍呐呐的道: 「除開動武……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解決的法子?」 又端起茶杯來喝了口茶,錢來發慢條斯理的道: 「范姑娘,我不妨明白跟你說,其他法子不是沒有,問題只在該不該、願不願;令尊欠的是錢,照道理而言,還上錢他們就無法耍狠使賴了,我也知道你們籌不出這筆銀子,但是我籌得出,關節在於根本就不應給他們這筆錢,如果天下的歹惡之輩都想強娶良家閨女,稍有不遂便以此等陰狠手段威迫裹脅,則人間世上公理何在、公道何存?忍辱苟活、逆來順受,只是一種屈服、一種姑息,只會加強惡人的氣焰,越增加他們的囂狂無忌之勢,如此以還,蒼生庶民,豈有一線生機?所以麼,以暴制暴便成為一項美德,一項再教育的有力手段了!」 楚雪鳳頗有同感的道: 「這也是慈悲,如若他們經此教訓,從而洗心革面,戒除惡行,對他們來說是福,對一般善良百姓而言又何嘗不是福?萬—這些人劫數難逃,至少,天下也消減了若干為非作歹之徒……」 一拍手,嚴子畏喝彩道; 「有道理,二位說得太有道理了!」 錢來發哧哧—笑: 「我他娘生平所言所行,就極少有欠缺道理之例,至於楚姑娘,更是見微知著,高瞻遠矚,她那一套,簡直越發周全了。」 楚雪鳳哼了哼,卻笑得唇角翹起: 「甭朝我臉上貼金了,也不怕人家兩口子笑話?」 嚴子畏忙道: 「不笑話,一點也不笑話,錢大爺句句字字,可都是真意實言哩……」 楚雪鳳轉向錢來發,眉梢子一揚: 「受奉承也受夠了,我說大佬,咱們倒是準備什麼時候行事哪?」 略一考慮,錢來發道: 「吃過午飯就去吧?」 提到吃午飯,嚴子畏才想到午時已過,光顧著論情道事,竟連貴客的五臟廟都忘了祭啦,他趕緊吩咐範青萍去廚下張羅吃食,自己也幫著動手,裡外忙活起來。 錢來發雙手捧著肚皮,坐在太師椅上默默尋思,他在想,人生的際遇果然無常,「紅河套」柴家府的風波過去,原打算回家好好休歇一陣再處置未了的一些糾葛,誰知道半途上又遇見嚴子畏,這一朝面,歸程便岔了邊,接著管的這檔子閒事,到底會演變成一個什等樣的結局,尚難逆料,說不得又是血雨腥風、又是重操干戈……唉,人有勞碌命,他自己不但命裡勞碌,怕還八字帶煞哩! 「虎頭賭坊」坐落的位置在「九江城」西郊,整個建築的格局相當精巧別致,它—半蓋在陸地,另一半卻以磚樁為拱頂,淩架于百餘丈寬的人工湖上;屋宇全起成二層樓房,曲連如同弓字形,淺綠色的琉璃瓦面襯托著斜挑的簷角,大紅的廊柱配以描金的雕梁,俗氣是俗氣,不可諱言的卻極有派勢。 賭坊占地頗廣,四周沒有圍牆,只種植著些樹木花草,而且顯見經常維護。時值秋涼,景色在萎黃中仍有點點青翠,斑斑豔紅可看;進門處並未懸掛任何字匾招牌,僅拿赤銅雕成一個巨大虎頭嵌在門楣當中。 錢來發、楚雪鳳跟著嚴子畏來到賭坊,經過通報,三個人被值事者十分禮貌的讓到樓下邊廂一間清雅客堂裡,沒有多久,進來一個面色蒼白、削腮突唇的高瘦人物,這人還蓄著兩撇鼠須,才一進門,便習慣性的撚著須毛向錢來發他們三個端詳,兩隻眼珠子不停骨碌碌打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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