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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金申無痕冷清的一笑,道:「賈長川,你手下的『六大順子』,目前的遭遇似乎頗為不順呢,你不想點什麼辦法幫他們一把嗎?」

  面頰的肌肉一陣抖動,賈長川嘶啞的吼叫:「這就是我的法子!」

  那把窄長而鋒利的劍名叫「凝玉」,是一柄相當珍罕又質地良佳的古劍,賈長川保有這柄古劍已逾四十餘年,平素視之若命,更愛之若命,而這柄利器,也確實使賈長川解脫了不少次的厄困艱險;然則在今天晚上,他這把形影不離,相隨相伴了大半輩子的心愛兵器,卻已遭到了創傷,在他此時全力挺刺之下,更像發出了靈性的哀鳴--

  那麼尖銳又悠長的破空聲,散炫著星星點點迸耀的光粒,劍身顫抖著,仿佛搖晃不定的攻向了金申無痕!

  金申無痕原地不移,才五寸長的「黑龍簪」緩慢的揮動--

  眼看著簪身劃過一道淡淡的弧形,但在這道淡淡的弧形中,卻猝然銳氣縱橫,交相穿射,宛如-條緩流中暗蘊著千百股激蕩的細流,在平徐裡顯示著恁般強烈又怪異的力道!

  於是,賈長川的長劍立時晃擺彈跳,像被什麼東西撞擊得再難把持,似欲脫手飛去--

  劍在呻吟著,賈長川的叱吼也和呻吟-般。

  單慎獨淩空騰躍,「閻王令」狂風驟雨也似四合噴卷,耀眼的光華閃幻著幹變萬化的形體,或是成團成片,或是成點成線,重疊又流泄著滾動,刺耳的嘯聲,宛如鬼泣!

  飄浮在那小小的幅度裡,似是旋轉于乾坤,金申無痕的身子和空氣仿佛已融合在-起,瞬間來去,倏忽挪移,每在幾不可能的狹隙穿閃於刃鋒的連串下,在難以思議的俄頃搶先在猛渾勁力之前,她的「黑龍簪」如同一根魔棒,雖小雖短,但卻展舞得出神入化,妙用無窮!

  單慎獨和賈長川都是藝業精湛,功力深厚的頂尖高手,以二敵一,他們竟不能占到金申無痕的上風,而就算維持平扯的局面吧,他們都感到恁般的吃力!

  現在,上官卓才比他的夥伴更不好受,「飛龍八衛」已不止是阮二與古自昂兩人對付他,又加上了公孫向月和韓彪,四個打一個,上官卓才雖是又滑又辣,也大大的承擔不住,何況他尤須防落公孫向月那一手不可捉摸的暗器功夫,說不準什麼光景,公孫向月就會抽冷子出襲--

  上官卓才忘不了方才那位「六大順子」之-額頭上並插的三支沒羽鋼矢!

  八衛中其他的四個:平畏、禹其穆、馮正淵、嚴祥等,一個服侍著一位「六大順子」,拼鬥得十分劇烈,這真是場豁命的狠搏,雙方全赤著一雙眼,額頭暴浮著青筋,曲扭著面孔,心裡都只想著一件事……如何將對方宰殺,活生生的宰殺!

  上官卓才一個勁的打著旋轉,打著守多攻少的旋轉;他滿頭大汗,喘息如牛,深插在左肩上的短刀隨著他動作輕輕顫晃,汗水浸蝕著傷口,越加炙痛如火,他沙著嗓門幹嚎:「單二爺,單二爺,我們其餘的人怎麼至今還不見來?他們是在搞什麼鬼?莫不成是想延宕到光景後才來替我們收屍?」

  雙令翩飛中,單慎獨怒叱:「閉上你的嘴!」

  汗水流在眼睛裡,沁入嘴角,真個是又澀又苦,上官卓才喘著氣,腳下踉蹌打著「流子陣」:「我的單二爺……不是我他娘沉不住氣,我……我是快挺不住啦!」

  險險的在那串蛇影似的「黑龍簪」點刺下掠開,單慎獨惱火的道:「如果你對這人間世尚有留戀,上官老二,你就最好還是挺下來!」

  雙斧奮力揮劈招架,上官卓才直著喉嚨叫:「我業已掛了彩啦,單二爺,金老寡婦的這四個狗腿子又全像發了狂的朝上沖,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啊,我這邊廂--」

  猶不待他的叫嚷收尾,阮二貼地溜旋,橫起一斧,上官卓才的大腿上便又見了血光!尖號一聲,上官卓才幾乎一屁股坐到地下,他拼命閃躲,亂叫亂喊:「大哥來幫我一把……大哥……六大順子,你們快朝我這邊撤……來人啊,哪一個做做好事,替我先擋上一陣……」

  沉沉的黑暗裡,一條人影非常突兀的閃射而出,這人的身法隼利如鷹,猛疾似虎,他只-沾上邊,粗短沉重的一柄「鉤連槍」已同時架開了阮二他們四個人的兵刃!

  上官卓才往後急退,驚喜交集的大叫:「你們可來了,我的救命活菩薩……」

  另一條人影像鬼魂般閃現,他不出一聲,強自插向金申無痕與單慎獨、賈長川的戰圈裡,他似是一抹沒有實質的幻霧,在如此淩厲的廝殺中,他竟仍能擠身而進,並立時迫攻向金申無痕!

  單慎獨的形色間湧現著欣喜,展示著快意,他發自由衷的大笑著:「邢兄,真個望眼欲穿了……」

  金申無痕飄然退後,「黑龍簪」微指向地,她凝視著那人--

  那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對方也冷硬的和她互望著。

  狹長的面龐上呈現著談談的青白,雙目黝黑深邃,冷酷幽沉,整個形態便凝成了那麼濃重的一團陰鬱同寒凜,那麼逼著人頭的一團陰鬱同寒凜。

  搖搖頭,金申無痕穩練從容的道:「年輕人,你和單老二他們是一路的?」

  那人淡淡的道:「在某些方面說,是的。」

  金申無痕打量著對方,又道:「你的意思是,你和單老二他們的目的不盡相同?」

  仍然以那種仿佛天塌下來也驚不著他似的平淡語調回答,這人道:「不錯,我們的目的地不盡相同。」

  單慎獨狠瞪著金申無痕,冷厲的道:「老夜叉,如果你以為你能在言詞間說動這位邢兄,給你一點什麼方便,你就完完全全錯了,大錯而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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