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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第五十七章 伏起八面

  說著,她的目光移轉過去,移轉到賈長川那邊。

  賈長川石像-樣僵立著,面容呆滯,兩眼發直,唇角一下一下的抽搐,似在喃喃訴說著什麼,卻又一個字都聽不到……在他跟前,是一具支離破碎,血糊淋漓的屍體,看上去,幾乎已分辨不出那竟是-個人的遺骸,屍體如被切割,被揚棄,被糟蹋,花白猩赤又瘰鬁零亂的堆疊散落,而那是霍剛的屍體,把屍體造成眼前這個形態的,卻是賈長川的劍,他親手揮動的劍。

  與阮二,古自昂兩個拼鬥著的上官卓才,當然也看到了他拜弟慘死的情形,然而,他卻吼叫不出,難興激憤之慨,他只覺得全身發冷,背脊泛寒,只覺得一陣陣的反胃,連腸髒都宛似打了結……

  單慎獨亦察覺到賈長川的神情不對,他立即厲聲警告:「賈老兄,眼下正是絕續存亡的緊要關頭,不是發怔的辰光;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先付出代價,你該往遠處看,大處想,可別一錯再錯,把自家也綴將下去!」

  驀地抖了抖,賈長川淒怖的仰天慘叫:「是我,是我殺了老三……天啊,竟是我殺了我的兄弟……我做了什麼孽,傷過什麼德?竟叫我遭這種報應,叫我犯下這等錯失……」

  金申無痕忽然陰沉的笑了,她立刻的道:「是你的貪婪、無知、卑懦,是你昧心背義的結果,賈長川,這才只是開端,你的報應還在後面,還多著!長著呢!」

  雙目中閃漾著血清漓的光芒,帶著那等狂暴瘋蠻的神色,賈長川吃人似的死盯著金申無痕,他用他的細窄長劍顫巍巍的指著這邊,不像人聲般的嚎叫:「你-一你殺了霍剛,你殺下他,老寡婦,金夜叉,你這劊子手,你這大兇惡的老母狼,我要分你的屍,挫你的骨,我要替我兄弟報仇……」

  金申無痕冷冷一哼,左手揮揚,藍汪汪的一抹新月似的弧刃破風而起,發出尖銳的一聲長嘯:「下弦死。」

  單慎獨雙刃並出,來勢如電,一邊大吼:「快躲!」

  兩個字吐自單慎獨的口中,宛若兩記焦雷,而更快在他這兩個字所組合的音韻之前,金芒驟映,仿佛旭日的初暈破黑展現,那道寒人心膽的金弧,便罩向了賈長川的腦袋!

  秋水一泓,閃凝在賈長川的長劍尖端,他竟不顧那要命的「下弦死」,連人帶劍,以恁般快不可言的直刺金中無痕!

  「閻王令」有如齊排的柵影,在真幻互映的芒彩中狂飆壓來,削銳的刃面割裂著空氣,像要把金申無痕切個粉碎。

  動作快得似是她早已將現在的反應在過去中完成--

  金申無痕的身形在她猝然的搖晃下幻做了八個影子,八個影子同時出現,卻在八個迥異的方位上!賈長川驀的失去了他認定的目標,在刹那的驚恐下,他的長劍抖起團團燦亮並且密集的劍花,劍花與劍花浮沉連衡,形同光華,倉皇迎拒臨頭的「下弦死」。

  單慎獨力貫雙臂,「閻王令」縱橫飛舞,猛罩敵人真幻莫辨的八條身影。

  於是,八條相同的影子突如輕煙似的消失,金申無痕更似輕煙般穿出「閻王令」疊連的刃口空間,右臂恢伸,單慎獨怪叫著一個踉蹌退出幾步--

  五寸長的「黑龍簪」,灑起一溜赤亮的鮮血!

  金鐵交擊的音響隨著揚起,賈長川正撲地滾出,左頰齊耳至頷,翻開一條可怕的傷口,那紅蠕蠕的一道血槽,便把賈長川整張面孔的神韻及均衡性破壞無餘了。

  不過,賈長川卻保住了性命,在金申無痕的『下弦死」之下保住了性命。

  接回了兩片弦刃,金申無痕冷森森的注視著肩頭血流如注的單慎獨,腔調生硬的道:「『八魔攝心』,單老二,你怎麼忘了我的這一招?」

  挫著牙,喘著氣,單慎獨怨毒至極的道:「你不須得意,老寡婦,你得意得太早了,我會把你埋在這裡,就是今天晚上,我發誓,老寡婦,你的運道便至此為止!」

  金申無痕鄙夷的道:「就憑你這點道行嗎?單老二,如果你的能耐便是眼前這幾下子,那麼,你還是為自己作準備吧!」

  駭然望著手上缺痕斑覓的長劍,賈長川花白的發上也沾染著點點的紅,他似乎已忘了面頰上的傷痛,不知是驚抑是怒的顫著聲叫:「金申無痕,我與你拼了,我與你誓不並存……我可以不沾這次行動的絲毫利益,可以捨棄我原有的基業、名聲,甚至我自己的老命也不足惜,我只要你,要你死,要你死得難獲全屍,要你下十八層地獄……」

  金申無痕目光清澈而冰寒,她的語聲也這般的不泛一點煙火氣味:「如果你做不到說的這些,賈長川,你便必將失去一切--你今晚上來,打你一出現的時間開始,就已鑄下彼此不能並存的後果了,如今,我們只等著是誰要下十八層地獄!」

  就像是回應著金申無痕的這句話,一聲慘怖的嗥號令人毛髮悼然的突起,一個彪形大漢--

  「三龍會」的「六大順子」之一,四仰八叉的倒跌於地,額頭中間,好深的並排插著三支沒羽鋼矢!

  是的,公孫向月首先得手了。

  「卷地龍」上官卓才卸肩反斧,爆炸也似的狂吼:「暗箭傷人的狗王八蛋--」

  阮二獨目炯亮,斜身猛挺,「雙刃斧」由下往上,削切上官卓才左肋,左手同時倒翻,一柄寬刃短刀暴飛敵人小腹。

  上官卓才四肢猝曲,變成一個球狀的大肉團,驀地橫空滾出,卻在滾出的一刹伸展.冷芒如電,阮二的背上「嚓」聲翻開一道血口子,而古自昂整個身形飛起,雙手握著他的「雙刃斧」,泰山壓頂般砍了下來。

  狂笑一聲,上官卓才似是早已成竹在胸,他的右手斧還只沾著阮二背上的鮮血揚起,左手斧已微偏著猛往上迎,兩斧交擊的須臾,他的左手斧隨著身體的傾伏慣性倏往下落,古自昂小腿上的一大塊肉已血淋淋的拋起!

  但是,古自昂也早有計較,他鎮定得好像先已料及眼前的招式演變和小腿上這塊肉的必然失落似的,他半聲不吭,人往下撲,兩柄寬刃短刀便在如此接近的距離裡驟射上官卓才背脊。

  尖叫著,上官卓才翻斧前竄,躲過了一柄短刀,卻吃另一柄透肩插入,強勁的力道,更把他撞了好幾步,差點跌個黃狗吃屎1

  便在此刻,「飛龍八衛」中的韓彪悍烈的用他的左手,硬生生抑住了他那對手刺來的「三菱刀」,隨著人家抽刀的動作,他那只左手被絞成了一團血肉,但,他那「雙刃斧」便也又狠又重的劈進了對方的腦殼之中I

  又一個「六大順子」報了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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