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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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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烈的叫聲激揚在寒凜的空氣中,「毒昆仲」的老大蘇長福倏往上挺,大砍刀暴劈展若塵腰肋,刀背飛翻,硬砸向展若塵胸膛!是的,展若塵明白,該豁上了,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個人,對「黑風口」那邊「金家樓」的所屬而言,都是一樁大不利的事。 伸臂亮出了他的「霜月刀」,刀刃的現露與他身體的旋轉同時展開,巨大的螺影圈著他的軀幹,濛濛的青白寒氣滲著冷焰似的芒彩,又形如宅塔聳立,鋒利的刀形虛幻與實質互映,陡然向四面八方沖射、流掣、彈飛。 又是「刃疊浮屠」。 一聲長嚎,蘇長福的身子突然散開--每一塊肉,每一股血,都是向周遭撕裂抛灑,似是驟而捲入一個碩大滾動的刀輪之中,也像是被千百個快刀在同一時間斬剁支解,一個活生生的大人,便在刹那裡成了一堆模糊的血肉! 犀利又在快速運旋的刀鋒,遭至切肉豁骨的阻礙時,它的連貫總會多少緩慢一些,尤奴奴早就在等候著這個機會了,在同一陣線的立場來說,這雖是個殘忍的,以他人生命為手段的機會,但對尤奴奴,而…… 卻是一個極其難得義渴望已久的機會。 尤奴奴早已表示過,她將不計一切方式來報復展若塵,現下,她已首次證明了她的決心--長矛飛插于地,尤奴奴便以長矛的矛杆為軸心,整個身體猝然掄旋,快得不及人們瞬目的一刹,展若塵「吭」的一聲走出五步,尤奴奴身形閃晃,矛尖彈起,暴挑展若塵雙眉額間! 憋著一口翻騰的血氣,展若塵的「霜月刀」映過一抹流光,橫削斜射,「嗆」聲火花四濺,硬生生的磕開了尤奴奴這一槍,而蘇長貴已雙目血紅,連人帶刀撞了過來! 沒有躲讓,展若塵「砰」的碰上了皮膚,整個身體倒翻--倒翻的須爽,避開了蘇長貴砍刀的揮劈,他的「霜月刀」便也在猝閃之下,七次進出于蘇長貴的後背! 赤漓漓的鮮血,幻化做各種不同的,凝現於俄頃的可怖影像,當蘇長貴尖嗥著凸瞪著眼珠往前僕跌,寶心泉的鐵扁擔-端已驀地鉤進了展若塵後頸下的肩肉,更將展若塵淩空挑起! 於是,「落鷹掌」穀浩然獰笑著搶進,掌起如飆。猛力劈擊向展若塵! 「霜月刀」的焰彩突現.那麼寒森又那麼淩厲的反刺穀浩然,穀浩然揮掌暴移-- 不幸的是,在他移動過去的位置,卻已有另一抹鋒刃在凝形等候,刀口上所指的角度,所拿捏的關節,真是準確又美妙之極! 穀浩然的掌勁首先震斷了展若塵三根肋骨,逼出了展若塵的滿口鮮血,他尚來不及有興奮的反應,冰硬的「霜月刀」業已透過他的胸嘰,插入他的心臟! 最後的思想鑄在-點……穀浩然迷惘於那兩柄「霜月刀」的同時出現,他到死也不明白,展若塵何以會有兩把刀? 不錯,這便是那招失傳的古刀法「幻生兩魄」了,超越時空與炫惑視覺的反應,便是這招刀法的精髓所在,還有什麼藝業之虛實互合更為詭奇的呢! 捂著胸口往後翻跌,穀浩然那淒厲的喊叫才只顫震於歪扯的唇邊,尤奴奴已經鬼魅也似掠至斜側。她的獨目中流露著瘋狂的,暴戾的,滿足的光焰,銀牙宛似長虹貫日,宛似要追回過往千百年逝去的時間,猝射展若塵心窩! 尚在扁擔鐵鉤上懸蕩的展若塵,刀刃倏現,只是那麼一現,尤奴奴的矛尖「當」的一記便歪到一邊,寶心泉吐氣開聲,振臂抖畹,意圖將展若塵拋上半空--彎曲的鐵鉤絞裂了展若塵肩背上的肌肉,形成血糊糊的一團爛碎窟窿。但是,展若塵卻並沒有如寶心泉的想像拋空而起,他竟然隕石也般往下墜落……順著鐵扁擔的斜舉之勢落下,那麼涼得透心的刀鋒,便一下子插進寶心泉的小腹,更在上豁之下將寶心泉殺豬似的開了腔! 暗影中,銀虹一道,驀如流光的曳尾旋飛,它是橫著旋飛,更似彈蹦,快得無可比擬,有如杵棒,「哢嚓」一聲擊斷了展若塵的左腿脛骨! 是尤奴奴,她把她的銀矛當著彎弓彈出,又准又狠,有著人類身手不能相較更且飛快的速度! 展若塵打橫摔出,尤奴奴的狂笑聲起如鬼嘯,而展若塵身子尚未沾地,同一道碎銀也似流光的曳尾旋飛.仿佛是彎弓般彈出,只是,這一次乃是朝著尤奴奴的方向彈了過來! 「哢嚓」一聲,尤奴奴的狂笑立即變做了尖長,她往上一跳,又重重跌落,那杆業已扭曲得不成原形的銀矛,生生砸斷了她的右腿,也是脛骨!曲矛彈飛,果然有著人類身手所不及的速度! 另一個戰圈裡的卓敬,也在展若塵灑血搏命的過程中付出,以及收回了代價--在他嘶吼著通知展若塵決一死戰之後,「沙坪七梟」的老么錢烈首先被他擊脫了雙劍,砸了個腦槳進濺,當他于雷起電掣的接續猛撲下又棍斃胡大賢,唐丹的金劍便已劃開,他斜胸一道半尺長的血槽! 展若塵踣地滾落,卓敬看得分明,他大吼著奮力震開莊昭的大蠟竿,飛蹴唐丹及茅小川退逼的刹那,人已沖到了展若塵身邊! 獨腳一挺,展若塵站了起來,滿頭大汗的卓敬揮棍相護,嗔目大叫:「我們走!」 大蠟竿便在這時橫掃而來,卓敬雙棍暴翻,硬拒敵勢,「一丈紅」莫奇的軟鋼竿匹練般卷射,被展若塵快似石火的一刀激蕩開去,茅小川猝進急退,他的點鋼刺已在卓敬小腿肚上開了口子!兩個人才往外搶出幾步,發了狂似的「沙坪七梟」之首謝功已不要命的橫身硬截,「鐵槳橫三江」聶雙浪也自一側夾襲,緊跟著,莫奇、莊昭、唐丹、茅小川又圍攻過來! 坐在地下的尤奴奴,努力掙扎著要站起來,她原先受傷的一隻眼裡滲淌著津津血水,染赤了那帖紅心膏藥,透濕了那帖紅心膏藥,她五官歪扭,嘴角沾著白沫,嘶啞又淒厲的嘯吼著:「堵下他們,攔住他們,要是跑掉個,我便要你們抵數,給我殺,給我報狠的宰殺啊……」 血跡斑斑,呼吸急促的卓敬棍揮身旋,左衛右突,竭力反拒敵人的猛撲狠攻,他氣湧如山的叫著:「你在嚎你娘的什麼喪?尤奴奴,你想先噎死你自己撿個現成便宜?別做這等好夢,老子若不親手刺你,決不甘休!」 雙手連連拍地,尤奴奴獨目凸出眼眶,宛欲吃人般的向前抓爬:「加勁給我殺,豁命替我宰……斷不能叫他們脫身,我磨尖了矛等著吃他們的肉,張大了嘴候著吸他們的血……」 展若塵手臂閃動,刀芒掣掠翻舞,仍是那麼準確犀利,於瞬息擊砸敵刃,且在間隙裡化解敵招,然而,他的一張臉龐,卻已因為過度的痛苦泛現了灰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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