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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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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申無痕的音調,有些怪異的低沉,她半合著眼,徐緩的道:「希望在你點露那些與你狼狽為奸的叛逆時,不要把一干堂而正之,忠耿不二的好兄弟也一竿子打進去,叫他們蒙冤莫白!」 單慎獨一派尊重的道:「我不需要這樣做,大嫂,因為事情業已明朗化了……」 輕咳一聲,他又接著道:「在大局揭曉,由暗而明之後,隱瞞與掩蔽便變為不當,那足以令形勢混淆,背向失真,對於忠於我方的人是一種損害,對那逆於我方的人亦是一種偏護,這是頗不公平的,所以無須大嫂顧慮,你立時就會知曉『金家樓』每一個人的底蘊!」 金申無痕有力的道:「對,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笑了笑,單慎獨道:「不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但大嫂,我們對這兩句話的觀點與立場,恐怕卻有迥異的解釋。」 金申無痕重重的道:「單老二,你可以連續你先前的話了。」 單慎獨笑道:「是,大嫂——首先,我個人當然是難以與大嫂共處下去了,此外,老五向敢也不惜冒犯大嫂,和我走上了同一條路……」 微微一震,金申無痕面上變****:「你是說,向敢也隨著你一起反了?」 單慎獨安詳的道:「毫無虛假,對於大嫂你而言,這大概是一樁不幸的訊息。」 深深吸了口氣,金申無痕強行平靜著自己的情緒,她喃喃的道:「好……反得好……反得好……」 單慎獨又道:「在『雷』字級的弟兄們裡,『三把頭』『仇手金剛』趙雙福、『六把頭』『一盞燈』曲維堂,也都是我的人!」 金申無痕冷冷的道:「單老二,那『九手金剛』趙雙福,你還能把他從地下挖起來算成一個『人』嗎?」 單慎獨自若道:「這只是一張名單,大嫂,自然在起事前後免不了有所增減,難以一成不變,但是,不變的卻乃一個事實——無論生死,這些人總是,或曾經是我的同黨!」 金申無痕唇角勾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單慎獨接著道:「至於『電』字級的各位把頭呢?人數就更多了,其中的三把頭『小張飛』周秀、五把頭『隱槍』白鎬侯、六把頭『回指神通』苟琛等都是,『月』字級的二把頭『游蚊』丘哲、五把頭『過山吼』常少蔭亦乃我們的同路夥伴;『星』字級的大把頭『赤眉』魯上遠、三把頭『鐵戟』應忠、六把頭『地溜子』魏銓也都是自己人,大嫂,算算吧,你麾下的中堅骨幹,有多少倒向我這邊來啦?」 這是一項十分簡易的算術,「雷」「電」「月」「星」四字級的把頭們共有二十四名,照單慎獨所說,已有十名變節叛反,存下的十四名中,又有六名凶多吉少,而派駐在外的八名把頭,看情形也只怕希望不大了…… 「雷」「電」「月」「星」四級的把頭群,向來是「金家樓」實力的主幹,如今卻已支離破碎,幾近潰散,辛苦建立起來的這支力量,陡然之間便落了個傾覆的局面,金申無痕心中的悲憤激蕩之情,業已不是能用有形的表示所可涵括的了。 單慎獨開始搓手——有著志得意滿的味道——他露出兩排潔白卻顆粒尖細的牙齒:「大嫂,我以這等的陣容來與你的聲威爭衡,相信你也敗得不冤,而目前形勢亦已明擺明現,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及決定?」 金申無痕冷硬的,斬釘截鐵的道:「我不能接受你勸解的條件!」 似乎並不覺得驚奇,單慎獨笑著道:「果在料中——但大嫂,你仍有反悔的機會,你不妨再考慮一下方做答覆。」 金申無痕斷然道:「不必考慮,單老二,這就是我最後的決定!」 單慎獨道:「在眼前的情勢下,你居然做出這樣,最後的決定,大嫂,不嫌過於固執且頑愚了?」 金申無痕果決的道:「你明白我不會向你屈服,休說我仍有可為之機,即使瀕於絕地,也唯死而已!」 單慎獨似是頗為遺憾的道:「那麼,你的一干忠心手下,你也不惜一起叫他們陪同殉葬了?」 金申無痕鐵錚錚的道:「忠義在先,諒他們死亦無憾!」 單慎獨仍然試圖玩他的花樣——雖則他自己明白這個花樣只怕玩不出結果來了:「我說大嫂,你可要想想清楚,我們仍是勝券在握,重兵疊圍的優勢情形下在和你談斤兩,為的是放你們一條生路,減少殺伐流血於最低限度,彼此雙方固然不可並立,但卻總是故舊手足,老兄弟伴當,因而才有這麼一個至善至厚的獻議,大嫂若輕易放棄,豈非太也可惜?」 金申無痕緩緩的道:「你曾說你很瞭解我,單老二。」 單慎獨頷首道:「我自信對大嫂你的為人習性,已有一個相當程度的體認。」 金申無痕道:「很好,你當然不會認為我是十三歲稚童,一個八十歲的老糊塗,或是一個神智不清的白癡老太婆?」 單慎獨警覺的道:「自然不會。」 金申無痕冷銳的道:「這就行了,我既非如此幼稚昏聵,又怎會聽信你的胡言亂語,上這種天打雷劈的惡當?!」 單慎獨並不慍怒,他平靜的道:「大嫂是決定抵抗到底了?」 金申無痕昂然的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單老二,從你一開始謀反,你就該明白我的反應會是什麼,天下有些自甘引頭受戮的蠢貨,但卻永不會是我!」 單慎獨沉沉的道:「是的,大嫂,我也料到你不會接受,所以我早就說過,對你肯于妥協的信心並不大,雖然我乃是出自誠意,滿腔真摯——」 金申無痕道:「你是在述說一個笑話,一個謊話,單老二,你在令我作嘔!以你這種為人,這種心性,這種節操,何來的『誠意』,又何來的『真摯』?!」 單慎獨攤攤手道:「大嫂,看來我們是沒有什麼可談的了?」 金申無痕尖亢的道:「有!單老二,我們要談的、能談的,只是血債血償,勢不兩立!」 猛一昂首,她又高聲道:「你在怨恨,在氣惱、在憤怒了,是嗎?單老二,你先時曾告訴我,你要向我提出一項陳報以及一項忠告,我曾回答過你,我會在你的陳報及忠告之後再為你補充上你沒說出口卻早存於心的另一項目的——你打算用這個藉口誘我出『大金樓』加以截殺,至少在你的重圍之下不得脫身——嗯?」 單慎獨陰詭的笑了,他揚著眉,眯著眼道:「我的大嫂,你真是聰明,居然一猜便會叫你猜對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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