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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謝寶善忙道:「我們是老弟兄,老夥計,更是同甘共苦,齊力奮鬥的黨朋,便有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這和衷之聲呀,不過眼下不是時候,且待將來成了大功我們再好好聚晤一番,郝兄,但有一件事我得先向你點明,也是示警——」

  郝成錦眉目不動的道:「不必再廢話了,謝老二,有你這種料在,我們非但成不了大功,只怕上下一窩子都得砸在你的手裡!」

  呆了呆,謝寶善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郝成錦森冷的道:「一棵樹,若是有了蟲蛀的徵兆,就聊早把蟲蛀的部分砍除,人身上開始生長疥瘡,最好的方法也是將瘡生的腐肉剜掉,這樣做,才能避免危害到更重要的根本,謝老二,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沒有?」

  謝寶善倏然之間變傻了,他額頭冒汗,眼皮子不聽控制的跳得又急又快,翕張著嘴唇,他極為吃力的喃喃道:「郝兄……呃……你是說……你是說……要……要……」

  郝成錦僵木的道:「是的,要殺你滅口!」

  腳步踩在糧包與糧包的間隙上,微有起伏的邊口,使謝寶善的身子有些搖晃不穩,他口乾舌燥,尤其壓不下的是心口那股子悔恨與驚怒,瞪著眼,他咬牙道:「我並沒有犯錯,姓郝的……我一直都是這麼賣命賣力的聽你們使喚,受你們差遣,你們豈能如此絕情絕義,只因對方懷疑到我身上便待幹掉我?!」

  郝成錦陰鴦的道:「誰叫你不小心,露了破綻而讓對方有了線索可尋?我們要切斷對方的線索,便只有運用這個最乾淨快當的,也是唯一絕對有效的方法!」

  謝寶善激動的道:「這還算是些人心麼?你們的天良何在?我之所以露了破綻,也是為了執行你們交付於我的任務,為了聽從你們的指使行事,一旦遭至對方疑竇,你們就該維護我,設法救助我才是,又怎能以這種卑劣惡毒的手段來糟蹋我?!」

  郝成錦酷厲的道:「大局為重,整體為先,謝老二,這是牽扯到多少條性命的事,在我們的目的達成之前,你露了底,便只有一死以謝罪了!」

  瞑目切齒,謝寶善憤極低吼:「我謝什麼罪?我替你們擋風受險,跑斷雙腿;半點好處沒沾著,如今你們卻要取我的命,娘的個皮,你們都是哪門子人熊?你們想造反;要謀叛,當初拖了我下水,眼前又把我當成累贅,一腳就待踢我向鬼門關?別做得好夢,我謝二爺可不是省油的燈,好歹也得和你們這幹狼心狗肺的東西耗上一耗!」

  郝成錦淒淒的一笑:「想不到你這老小子平時看著溫吞吞要死不活的,卻也有幾份拗性,謝老二,你不妨試試看,你用什麼法子來和我們『耗』?」

  突然慘厲的笑了起來,謝寶善扭曲著一張幹黃面孔道:「我用的法子是你永遠也想不到的,郝成錦,我是玉石俱焚,大家全砸,我他娘豁上這一身剮,也得拉著你們替我墊背!」

  郝成錦不屑的揚揚眉,道:「就憑你麼?」

  謝寶善猛一挺胸,情態悲壯:「就憑我!」

  堆積的糧包下麵,魯胖子是又急又不耐,他仰著粗短的脖頸,低促的向上頭招呼著:「我說郝老哥,得快點啦,倉房裡睡著的那幾個雖是我的人,但卻得提防外邊哪一個闖進來,事情人了眼去,可是麻煩無窮哩……」

  冷冷的,郝成錦道:「我曉得,這就到時辰了。」

  謝寶善往後倒退,又憤恨不已的朝下喊:「魯胖子,我操你的血親,你這個昧良心的歹種,你竟不幫我圜轉幾句話,更且唆使他們來害我,你要遭天打雷劈啊你!」

  魯胖子在下麵重重的道:「郝老哥,下手吧——」

  郝成錦的動作好快,眼看著謝寶善已退出四五步遠去,他只身形輕揮,人已到了謝寶善的側面,他沒有使用任何兵器,雙手急合,已叉上了謝寶善那細若雞頸般的可憐脖子!

  不錯,他是要生生扼死這位司帳先生。

  在郝成錦那巨大粗長的強勁雙掌將要合攏的瞬息間,謝寶善只來得及吐出兩個字音:「救……我!」

  於是,房頂的氣窗上,黑影暴閃、幾乎在那條影子閃晃的同一時間裡,郝成錦已摹的挫腰騰開,他的面孔半轉,在低微燈火的一刹映照下,浮漾著痛苦又驚恐的表情,但他的反擊也極為快捷,掌揮如電,腳起翻蹦,可是,黑影剛拔出自郝成錦左腰肌肉的一隻血污右手,已趕在對方的任何動作之前,「吭」的一聲戮中郝成錦的「暈穴」!

  當郝成錦雙眼上翻,全身委頓的頃刻,那黑影已順勢扶住郝成錦的身體,十分輕悄的將這位仁兄擺平卞來。

  當然,這抹閃擊矯健的黑影,就是早匕蓄勢待發的展若塵——他等待這個麝,已經很久了。

  謝寶善也半癱了似的跪在包上:一邊用雙手撫揉著自家的脖頸,一邊尚在不停的直喘粗氣;方才郝成錦那一握,雖然甫始發力便被消卸開去,卻也差點扭斷了謝寶善這根軟弱的脖子!

  展若塵沖著驚魂未定的謝寶善微微一笑,這一笑,卻險些令謝寶善悔死愧死!

  光度陰暗的糧包下面、魯胖子尚不知道上頭業已發生了巨大的,完全與他預料相反的變化,猶在抑制著嗓門不停的催促:「妥了不成?郝老哥,你就爽脆些,給他個痛快吧,別再磨著逗樂子啦,辰光不早,辦完了事還得找個隱密地方掩埋哩……」

  於是,展若塵從糧包上的另一個方向掠了下去,一轉身,已來在魯胖子背後。

  跺著腳,魯胖子又在焦急的哺咕著:「娘的,老郝做事真叫黏纏,還不加把勁料理清楚,尚在賣弄他的哪門子三腳貓本領?」

  展若塵一伸手,捏住了魯胖子那雙肥厚多肉的右耳,同時輕輕的道:「姓魯的,你們這齣戲唱完了,現在應該由我輪上啦。」

  魯胖子大大一愣之下,腦筋尚未拐過彎來,他本能的扭頭抬手推擋,邊兇猛的低喝:「是哪一個王八蛋開這種無聊玩笑?還不放手?看我捶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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