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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第二十四章 隱隱血霧

  這時,金申無痕沒好氣的插嘴進來道:「得了得了,你們兩個彼此倒是維護得緊,正題還擱在這兒,別淨扯些閒篇啦!」展若塵肅容道:「樓主大度,我算見識了。」

  金申無痕道:「少給我高帽子戴,這是給你臺階下,你都不懂?」

  展若塵道:「辱承樓主厚待,我確然心領神會。」

  嚴祥一旁忽然冒出句話來:「老夫人,是否該將那謝寶善擒起來拷問一番?」

  橫了嚴祥一眼,金申無痕道:「蠢才,你是要打草驚蛇不是?」

  怔了怔,嚴祥愕然道:「打草驚蛇!小的不明白老夫人所指為何——」

  深沉的一笑、金申無痕道:「不用急,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了,大約就在這段日子裡,咱們『金家樓』極可能有場大熱鬧好瞧——」多少有了點領悟,嚴祥卻不敢多問,他呐呐的道:「小的們全憑老夫人指示便是。」

  易永寬也若有所感的道:「這些日來,小的亦在隱約間覺得氣氛不對,一時雖說不上來有何處不熨貼,卻總感到不自在,就好像,呃,被人隔離或暗影裡受到監視一樣,做起事來,多少有點礙手礙腳的彆扭勁——」金申無痕冷靜的道:「你們兩個別在這裡瞎猜疑了;嚴祥,你現在前去召集十衛聚合,我有話要交待你們;易永寬,你到後面『九昌閣』去通報三老爺一聲,請他傳知金家親族們在閣裡等候,我隨時前往同他們有要事商討!」於是,嚴祥與易永寬恭應著,匆匆離開辦事去了;展若塵低沉道:「樓主,如果無事交待,我想先行告辭,回住處略微梳洗一下——」

  似乎沒有聽到展若塵在說什麼,金申無痕皺著雙眉,慢吞吞的道:「我在想,你回到原先的住處是否安全?」

  笑了笑,展若塵道:「這一層我已考慮到了,樓主,怕他們不會死心,仍將找機會對付我,明裡暗裡,對方總希望先把我擺平了,好歹也少個掣時的人。」

  金申無痕道:「你好像並不在意?」

  展若塵安詳的道:「我就是從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的,樓主,危險與血腥,早已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並非打現在才開始。」

  金申無痕喃喃的道:「你過得習慣麼?看樣子你似是相當習慣……」

  搖搖頭,展若塵的眸瞳中映漾起一抹自嘲又無奈的神色,他道:「人這一生,有許多事是永遠無法習慣的,譬如殺伐、爭鬥、死亡等等,但是不習慣卻成為逃避現實的藉口,只要被逼到那樣的環境裡,要求生存就必須適應一定的生存法則,樓主,久而久之,也就麻痹了,冷漠了,這卻僅能解釋做自我的壓制與強迫,若說習慣,未免就可悲了……」金中無痕道:「這些話居然會從你這種人嘴裡說出來,實在多少令我覺得訝異,展若塵,你可知道江湖上的朋友都稱呼你做什麼?」

  展若塵笑得有點苦:「不管他們怎麼稱呼我,樓主,惡胚歹棍少有天生的,我雙手染血,也不是性喜如此,許多時候除了這樣的方法,就沒有更佳解決事端的途徑了……」

  金申無痕道:「你是否還想回到原住處呢?」

  展若塵道:「樓主寬念!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的。」

  金申無痕歎了口氣,道:「展若塵,在這風譎雲詭,陰霞密佈的時節裡,我實在折損不起幫手,尤其似你這樣重要可靠的幫手,設若你有了萬一,不止是賠上你自己的命,也等於癱了我一條手臂,影響之大,不堪想像——」

  展若塵咬咬下唇,沒有說話。

  金申無痕極為敏感的道:「你是否認為我這樣講大自私了?好像處處都在替我自己打算?」

  展若塵靜靜的一笑:「不,樓主說的全是實話,而樓主也不盡是只為個人打算,更為了『金家樓』多少人的生命,『金家樓』辛苦創立的基業打算。」

  滿意的頷首,金申無痕道:「你能想到這些,我就很安慰了,這偌大一片基業,金家多年來的名聲,我決定要傾全力加以維護,不能叫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給竊據糟蹋了……」

  展若塵肯定的道:「他們難以如願,樓主,否則天道的逆順,人倫的興滅,豈不皆變做口詞了?」

  金申無痕道:「說得是,可恨這幹畜牲竟想不透這一點!」

  展若塵道:「樓主,他們不是想不到這一點,而是由於權勢利欲的野心所驅,抹煞了,或是鄙棄了其餘的顧忌;當人們被某一項願望吸引到近乎瘋狂的程度時,除了他的目的之外,任是什麼道理法則也都形成等而下之的了……」

  似是在想著什麼,金申無痕沉吟俄頃,突然道;「我再三考慮,展若塵,你還是搬到我這裡來暫且住下,也免得力量分散,為對方留下可乘之機,大家近便點,容易照應,發生事故的當口亦利於行動。」

  展若塵不能再推辭了,他道:「也好,趁樓主傳令『十衛』及赴『九昌閣』之暇,我回去住處略略收拾一下,今晚上就搬過來。」

  金申無痕道:「就這麼決定,稍停我會著人替你將住處安排妥當。」

  謝了一聲,展若塵長揖告辭,他也只是剛剛走到門口,金申無痕卻又叫住了他。

  回過身來,展若塵上體微微前傾,雙目注視金申無痕,是一副等候聆聽教示的神情。

  金申無痕低聲道:「我還要讓你去辦件事,展若塵。」

  點點頭,展若塵道:「但憑樓主吩咐。」

  金申無痕形色中透著隱隱的冷酷,意韻連語調也都泛著寒氣了:「去把他的底子給我揭出來!」

  有些迷惘,展若塵問:「樓主是指?」

  金申無痕陰沉的道:「那謝寶善。」

  展若塵慎重的道:「樓主不是說怕會打草驚蛇麼?」

  金申無痕緩緩的道:「不錯,我先是這麼顧慮著,方才我又一想,我們可不能老是像這麼幹耗著等挨打,好歹也得摸清點對方的底蘊,能做進一步的措施豈非更妙?眼下謝寶善就是一條路子,循著路子摸,不怕沒有頭緒,把這小子像祖師爺似的穩穩當當供在那裡未免太便宜了他!」

  展若塵略略遲疑了頃刻,方道:「我不認識這姓謝的,又不知他的居處,樓主,請易兄或嚴兄其中某一位去辦此事,相信亦可勝任,豈不是比我更要便當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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