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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邢獨影視若不見,淡淡閑閑的道:「二位不必擺出這副架勢,二位應該知道,我邢獨影早已見慣經多了似二位這等外強中乾的角色;眼前,我們先辦正事,錯開這一遭,我們隨時隨地可以湊合,但二位如此堅持要和我印證,我也就只好舍本逐未了!」

  此刻,「長山三龍」中的二爺「卷地龍」上官卓才連忙出來打圓場,他朝中間一攔,笑呵呵的道:「我們這是怎麼啦?大水沖翻龍王廟不成?正點子還擺在那裡消遙自在,窩裡人反倒內訌起來了!不該不該,大家都是場面上混的角色,忍著點讓著點嘛,大不了誰也小不了誰,別吵啦,真個是辦正事要緊哩……」

  黃渭也兩邊拱手作揖,苦笑著道:「且請看在老夫薄面上,彼此委屈一下、各位全是在幫老夫我的忙,雲天高誼,永生難忘,但求各位看開一步,算作意氣之爭……」

  鐵彪哼了哼,終於不再說話,他的把兄弟郝大山也收勢卸勁,退至一旁;邢獨影微拂衣袖,就像沒有這回事一樣,古並不波的道:「真是叫人為難,魚與熊掌,不可得兼!」

  「卷地龍」上官卓才趕忙打著哈哈:「邢兄包涵,大家自己人,可別認真呀。」

  冷眼旁觀的展若塵,自是看得出對方這些人與邢獨影之間的關係頗不和諧,他們甚至對邢獨影有著相當程度的反感,但是,這種情勢,跟展若塵目前的處境並無立即的牽連,他們彼此儘管處在矛盾之中,一致要杯葛的目標卻仍只是展若塵一個,至少,目前只有他一個!看來,目前這一關,將是層層重重的艱險加上分分寸寸的危難了,展若塵委實不敢抱著一星半點的樂觀!

  黃渭踏前一步,向邢獨影低聲道:「邢少兄,辰光不早,是不是……?」

  邢獨影頷首道:「我省得。」

  展若塵從肩上取下他的灰布小包袱,平靜的道:「邢兄,你不再考慮考慮?」

  臉上一片黑氣;邢獨影生硬的道:「若須考慮,我便不來了。」

  閉閉眼,展若塵有些艱澀的道:「或許,你所獲的代價與你所付的代價並不相稱。」

  邢獨影雙目凝聚,冷漠的道:「這是我的事,展兄。」

  丟下那只灰布小包袱,展著塵無奈的道:「也對,這是你的事。」

  於是,其餘的人們便在這時往四邊散開——採取的卻是包圍的陣勢。

  展若塵兩手下垂,默然挺立,眼睛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散亂的髮絲在風中飄拂,衣袍擺也在微微掀舞——模樣在蕭索中泛有孤寒的傲氣!

  邢獨影站在展若塵五步之前,狹長的面孔上沒有半點表情,他的目光專注又幽邃,薄薄的晶瞳便宛似遮上一層透明的黑玉,清冽到底,卻一無所見。

  空氣中宛著已有血紅的影像在不成形的、迷蒙的浮動,泛著那種銅銹般的隱隱腥味,它扣緊著人心,炫映著人們由於不瞬而乾澀的雙眼,四周,是一片死樣的沉寂,甚至聽不到呼吸換氣聲。

  大概,這就是「屏息如寂」了吧!

  邢獨影的動作之快,和不動幾乎沒有分別一那真是山嶽的寧峙與網電的掣掠最鮮明的比照,他身形宛若只在原處一晃,幢幢的影子便出現在敵人的四面,一對一的攻勢便也淩厲至極的罩住全場!

  展若塵挺立若鼎,毫不移走,他右手淬翻,一蓬青瑩如冰的冷芒便以他的身體為中心,仿佛一顆炸碎了的光珠,帶著點參差的焰苗流矢飛射迸濺,空氣在撕裂,在尖嘯,飆然裡,一切又歸向幻滅。

  兩個人依舊在原來的位置,以原來的姿態對峙著。

  邢獨影面孔上的黑氣更盛,眉心中間,更有一股隱隱的黑霧向腦門方向聚升,他的視線卻已緩緩移向展若塵的腳下……

  泛白的青衫角擺在微微飄揚,展若塵的表情是一片木然。

  驀地——

  邢獨影暴起三丈有奇,而當人們的視線追攝及他拔高三丈之上的身影時,影子還在空中凝形,他的人已到了展若塵背後,整條右臂幻映成一股藍汪汪的光華,猝指展若塵脊樑!

  這是昆侖的不傳心法。"心魔指路」。

  展若塵的身形突然斜偏,但貝他的腰身一俯,人已反轉到那邢獨影的後面,九十九刀中連成九十九條縱橫交織的芒雨流電,狂卷急泄!

  那條裹容于透藍寒光中的手臂,便在邢獨影的貫力振揮中倏而幻作一面怪誕又不定形的光網,奇快無比的反兜上去。

  於是,密集如正月花炮也似的金鐵撞響,便恁般急驟的敲進人們的耳膜中。

  邢獨影再度躍騰半空,十六個跟頭翻滾在十六個不同的角度上、跟頭俯仰的過程問,藍彩繽紛,銳氣如嘯,仿若囊括了天地般,將他翻滾的點與線相連成面,削割似的勁力淩空下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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