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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七步追風」黃渭,是武林中的眷宿之一,極負名聲,為人耿介,豪邁磊落,屬於白道之流,他的「七連旋步掌」尤為一絕,甚為一般習武者所推崇,展若塵沒有想到,竟在此時此地,此種形勢之下和這位前輩朝上了面!

  黃渭一指那臉若風乾橘皮般的精瘦人物道:「這一位,『馭雲搏鷹』盧尊強,是盧伏波的嫡親叔父,盧老弟也是魯西一地騾馬幫的總頭領……」

  展若塵對盧尊強亦有耳聞,但卻不算太詳盡,只是,能夠混至獨當一面的局勢,便必然不會是泛泛之輩,他不由向盧尊強看了一眼,接觸到的,卻是盧尊強那一雙充滿憤恨的眼睛!

  黃渭又指著矮胖如缸的禿頭道:「『卷地龍』上官卓才老弟,『長山三龍』中的第二位。」

  「長山三龍」,乃是遼北江湖道上有名的大豪,也是「三龍會」的首腦人物,他們的人面廣,手段活,不但在遼北一帶,往中上去,一樣兜得轉,其潛力之雄厚,亦是頭頂一塊天的萬兒。

  展若塵自是不會不知道這樣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端詳著這位「卷地龍」上官卓才,上官卓才卻笑呵呵的沖著他一毗牙。

  黃渭目注著黑袍黑中,雙腕上套著黑皮凸錐護腕的剽悍黑臉大漢,聲音徐緩的道:「白山黑水間的十大高手之一,『黑煞神』鐵彪!」

  展若塵暗裡歎了口氣,他不明白黃渭及黃萱父女是用什麼法子請到這鐵彪的,在關外,鐵彪是出了名的「紅鬍子」,但卻不是「搶股兒」靠著人多勢大,他一向獨來獨往,單騎陷陣,雙刀闖關,不論是上線開扒或者豁命拼鬥,全是一個人獨幹,粗豪勇猛,是一條少見的硬漢!

  黃渭又引見那位手執黃布長卷,猙獰有如厲鬼般的掀唇獠牙人物:「這一位也是來自白山黑水的十大高手之一,『鬼展旗』郝大山,郝老弟和鐵老弟是拜把子兄弟,平時卻很少湊在一起,這一遭,難得他們賞給盧尊強盧老弟面子,雙雙蒞臨……」

  「雙雙蒞臨,幹什麼?」

  展若塵不禁心中罵笑,濺血搏命的事,說起來倒好像赴宴聽戲的味道……

  黃渭這時移出兩步,走向那年紀在這些人之中最輕的冷肅人物拱拱手,態度上竟十分恭謹的道:「邢少兄……」

  臉色狹長淡青,毫無表情的這人異常平淡的道:「展若塵,我是『血魂』邢獨影。」

  展若塵的面龐上又浮起一抹疲乏的詭笑,他知道,今天這一關,乃是名符其實的「鬼門關」,能否過得去,實在沒有把握;對方叫名喚姓的人物,一個比一個來得強硬,一個比一個來得難纏,前面五人,業已相當辣手,再加上這個「血魂」邢獨影,他遭受的壓力就沉重到使他難以負荷了;現在,他已明白為什麼在甫始看到邢獨影的時候,就有一種警惕的反應──

  邢獨影出身昆侖一派,卻在藝成下山之後,不知為了什麼又投到西陲邪派宗師「無極童子」焦二淳門下,他以昆侖的正宗心法,糅合了「無極童子」焦二淳詭異而獨特的武功,便具就了一身別出一格、千變萬化的本領;相傳他最好尋訪有名的高手挑戰,而每次挑戰的結果,他的對手除了俯首稱臣之外,一條性命也同時獻出,自江湖上有了「血魂」這誇人物後,還沒有聽說過有誰挫敗過他,展若塵卻猜不透,「血魂」邢獨影出現在此,不知是受了黃渭的請托呢?抑或又是他的一慣作風,來向自己挑戰比試?黃渭又稍稍提高了聲音道:「那邊的五位,是『白綾門』盧伏波的五位師兄弟,『白綾門』的掌門人因病臥榻;不克親臨,這五位,便是奉『白綾門』掌門余尚武差遣而來,也是為他們的同門聊盡一番心意……」

  嘆息了一聲,他又道:「另外的十九個後生,皆是我的徒弟,他們也不自量力,想來瞻仰一下你的風采,領教一番你的高招……」

  展若塵明白,黃渭之所以有別常情,在這種不可並立的情勢下竟先心平氣和的為他──介紹所為客人,其目的只是要憑藉這些助拳者的值赫聲威來造成他心理上的威脅,從而挫折他的銳氣,他不得不益加謹慎防範,因為,挫折他的銳氣雖也未必,但至少他精神上的負擔卻真個沉重了……

  潤濕微覺乾燥的嘴唇,展若塵平靜的道:「黃前輩,你的打算,也和令媛一樣吧?」

  黃渭苦笑道:「我勢必如此,展若塵,你並沒有留給我們圜轉的後路!」

  展若塵徐徐的道:「其中因果,我想前輩業已了然──」

  點點頭,黃渭道:「不錯,我那准女媚慘死的原因,我已知道,你說的也是真話,尚無斷章取義,是非顛倒之處。」

  展若塵道:「前輩這樣說,我很覺寬慰……」

  黃渭澀澀的道:「但是,我們今天不是和你辯曲直,爭道理來的,展若塵,我們只看到一個事實,那個事實是,盧伏波死了,是被你殺死的,至於他為何被殺,我們不願再行探究。更不願再作評斷,我們要做的,只是替他報仇!」

  展若塵靜靜的道:「這就是說,各位完全不論是非,單憑親疏之情來以牙還牙了?」

  黃渭竟毫不遲疑的道:「就是如此!」

  深陷的雙目中有一抹悲哀的神色閃動,展若塵道:「前輩在武林中德藝俱尊,聲名不惡,卻未料到也是這樣感情用事,偏袒護短,人心人性,果是難以公正無私的……」

  黃渭有些微微不安,他沉沉的道:「展若塵,不要忘記死在你刀下的人乃是我未來的女婿,被你毀掉終生幸福的人乃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也是人,有人的弱點,我不能忍受這樣痛苦的現實,而不空口在道理上為是非曲直的辯論求解脫……」

  展若塵沙啞的道:「前輩既然心意已決,看來這場流血豁命的爭鬥是難以避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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