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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掠陣的楊宗大聲喝;「少主好功夫!」

  衛浪雲堪堪落地,展履塵與鳳嘯松處的決鬥已發生突變——鳳嘯松是豁出命來了,展履塵也不得不豁命奉陪;鳳嘯松在他的「卷雲十八拐」全力施為的一刹,「毒鳩拐」筆直居中飛出,連人帶拐撞向敵人.

  展履塵身形半蹲,氣凝如山,「尺中刃」幻成扇形弧光,那一片晶瑩渾厚的弧光中,他的刃身波顫,也已貫注生平力道,準備反擊。

  雙方這一著,都是拚命的打法,由於雙方的功力相差.甚近,且俱已傾注全力,這樣的以硬碰硬,不論孰勝孰負,也都必然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驀地——

  衛浪雲神色慘白的暴飛橫截,沒有任何一個人的驚叫來得及出口,鳳嘯松傾力一擊已到!

  雙方的接觸只是一閃,而這一閃的間隙,人們可以極快瞥見衛浪雲的雙錘斜插腰後,他沒有用錘!他的手中只是一條五尺長短的黑色細鏈!

  黑烏泛亮的細鏈鬥然在衛浪雲手中,扯得平直,鏈身顫抖,發出極為清晰卻極為刺耳的「嗡」「嗡」抖動聲,於是「毒鳩拐」頭猛然穿進,但卻在觸及細鏈的同時突而斜蕩歪指,可是,拐頭上竟然撞上衛浪雲右肋,而同一時間,沒有人看見這條細鏈的去勢,細鏈已神鬼莫測的閃纏到鳳嘯松脖頸,更在衛浪雲拋抖之下將鳳嘯松擲出了九尺多遠!

  不必再去查視鳳嘯松的生死問題了,只要看到這位「紫淩宮」的宮魁,江湖四霸之一那以古怪角度重掛下來的頭顱,便可明白鳳嘯松也已魂斷.

  方才,衛浪雲用的奇技.名曰「死鏈」,這是他最後也是最高的一門武功,有生以來.他是首次用以正式對敵,衛浪雲的生身父親,曾遺傳下來幾種絕學,但這「死鏈」.卻專門留待他救命的一刹所需,如今,他用了,果然死中求得一生.

  那條黑亮的細鏈,是以人發,蛟筋,鋼絲絞合而成,長只五尺,堅韌異常,鏈子的彈力極強,它在一種特殊的手法下可做幅度極其微小的顫動,而反彈之力超乎尋常,幾乎可以反震任何敵對者攻來的兵器,然後.在敵人兵器反彈的瞬息間.以匪夷所思的角度與神妙的技巧眨眼間取敵性命,這門藝業,只有衛浪雲一人通曉.

  如今,他喘息著坐倒地下,楊宗和水冰心分左右挽扶著他,方才,鳳嘯松的一拐,也已砸斷了他兩根肋骨。

  展履塵並沒有馬上過來探視,因為展履塵明白衛浪雲不致喪命,此刻展履塵朝著重圍中齊剛撲去.

  一切的情況,齊剛看得清楚,他早已絕望,早已灰心,早已不思苟存;展履塵才一來近,齊剛便全力飛撲澹台又離,在譫台又離的躲閃中,他反揮袖劈向田壽長,田壽長急讓五步,齊剛猛旋,澹台又離的四名侍衛有兩名應袖震飛,血灑半空,而澹台又離的「大黃傘」幾在同時將齊剛砸出兩尺!

  田壽長的「大魔爪」飛扣而來,齊剛狂笑震耳,左袖抬起硬迎,右邊鐵袖由下往上疾掃,田壽長身子一側.「大魔爪」暴揮,齊剛居然挺身迎上,雙袖如翼,狠罩田壽長!

  怪吼著,澹台又離的「大黃傘」傘尖猛的透入齊剛背脊,田壽長的「大魔爪」也深深抓入齊剛小腹,但是,齊剛的右袖「砰」一聲將田壽長掃了個蹌踉,而致命的左袖卻揮向田壽長的腦袋!

  斜刺裡,人影猝映.展履塵的「尺中刃」剛剛趕及猛截齊剛左袖,他那無堅不摧的「尺中刀」竟然彎曲了!

  而齊剛的身體猛被拋起,背上血噴如泉,小腹上扣著田壽長的「大魔爪」,整條左臂折斷,淩空滾出五丈,方始一頭倒栽下來.略一抽搐,便自僵寂.

  這時,田壽長才「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澹台又離急步上來,驚問道:「田兄傷得可重?」

  先不回話,田壽長伸手下懷.摸出一支白脂玉瓶,顫顫巍巍的傾出一把紫色豆粒狀藥丸,一口吞落,閉目調息半晌,胸腹間鼓動了好—會,方才長長籲了一口氣,緩緩坐下,低弱的道:「多謝仁兄關懷……我還好,差一點沒有叫齊老匹夫掃中心臟部位,否則,脈息早已震斷了……現在僅是內腑受傷,血氣逆流,我已服下丹藥鎮治,只要再歇片刻,便可無妨……」

  澹台又離餘悸猶存的道:「剛才好險;那齊剛全是在拚命,一心打算同歸於盡,田兄吉星高照雖遭內創,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且請稍歇,我不擾田兄運功調息了.」

  說著,他示意兩名隨從過來看護田壽長,自己匆匆行向衛浪雲身邊.

  展履塵也守候衛浪雲一側,水冰心卻紅著眼睛,淚珠盈盈.

  微微一笑,展履塵道:「有內傷,肋骨拆斷兩根,舊創也有多處崩裂,但幸而全非致命之危,得耗點元氣.多加療養,孩子受點罪而已,澹台兄,不算太要緊。」

  長長籲了口氣,澹台又離道:「這我就放心了,田兄也可保無險,真是老天保佑啊……」

  展履塵頷首道:「今日之戰.極端兇險,我方損傷雖重,幸而精英乃在,誠如澹台兄所言,乃是邀天之佑了……」

  澹台又離愛憐的端詳著衛浪雲泥汗中沾染著血跡的面龐,而這張面龐更是黃中透青的,人坐在那兒,全身卻不住的抽搐;澹台又離低沉的道:「浪雲,挺一會,馬上就給你治傷.」

  蹲下身來,展履塵輕輕的道:「乖兒,剛才全虧了你,否則,為叔的只怕與鳳嘯松同歸於盡了.」

  臉頰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衛浪雲艱辛的道:「侄兒……應該這樣做……侄兒便是豁上一死……也不能……叫姓鳳的……傷了大叔…」

  展履塵的喉嚨蠕動著,眼眶中有些濡濕,他拍拍衛浪雲肩頭,嗓子不禁發啞:「好孩子,…………好孩子……」

  扶著衛浪雲的水冰心泫然欲啼的道:「爹,大叔,為什麼不現在就叫人給浪雲治傷?他好痛苦,多等一會便多遭罪,看他臉色都變了……」

  不待澹台又離回答,展履塵已低聲道:「我們全島上下,醫術最高乃是你田二叔,讓他親手為浪雲診治.比什麼人都更要令我放心,尤其接骨合傷,你田二叔最為拿手,且等他緩過氣來,不須太久……」

  衛浪雲孱弱的道: 「不要緊……大叔,我還撐得住……」

  他們等待了一會,田壽長終於站了起來,不用人扶持.已經蹣跚的走向這邊……展履塵急問:「老三,你不礙事麼?」

  田壽長點點頭,道:「除了回頭養身子.目前已經可以勉強活動了.我得先過來看看,浪雲,方才全靠了他,要不,你也早脫層皮下來啦!」

  展履塵道:「可不是——你現在就為浪雲治傷合骨吧!」

  於是,田壽長面對衛浪雲坐下,掏出數樣藥瓶藥罐.就著楊宗遞來的清水裡.在水冰心的協助下開始為衛浪雲療傷。

  如今,「大蘆花蕩」的一場血戰也已完全結束,「勿回島」方面獲得全勝,雖然亦損傷頗重,而慘烈的勝,總要比慘烈的敗來得好.

  除了二十餘名「勿回島」弟兄仍在四周清查戰場外,其餘的人手早已展開了善後工作.由各門的「護門」指揮著急救傷者,掩埋屍體,並點數雙方折損情形……

  沒有多久,「大盾王」曹步前已快步來到展履塵身側,他躬身道:「稟島主,血戰已終,我方大獲全勝,特向島主陳報雙方傷亡!」

  點點頭.展履塵嚴肅的道:「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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