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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範苦竹嘆息著道:「老五真是可憐,他從小就資質差穎悟不足,長大了沒有半點進展,卻多添了一份貪婪外加一份糊塗,他居然會相信一個欺師滅祖的禽獸,一個殘害同門的孽畜,與虎謀皮的下場便是殺身之禍……,老五只要稍稍深入盤算一下,就不該上這種當!」

  任登龍獰笑道:「套句你的話兒,也不是你!」

  範苦竹道:「從你突然出現的那一刻,我就有了預感——老五恐怕要遭殃,因為你一亮相,即已表明幾個事實:其一,你必然參預了這樁陰謀;其二,你必是來察探老五行事的結果;其三,認著五見到你的反應看來,老五以前並不知道這裡面有你一份,你不惜讓他知道,更不惜任他取到財物遠走高飛,則結論只有一個,二師兄,你根本沒有打譜留著這張潔日廣任登龍粗厲的道:「說得對,只可惜老五沒有你這麼聰明,即使你告訴他他也不會相信!」

  範苦竹低沉的道:「所以我不提也罷。……」

  舉起手中全箭瑞詳著,任登龍目光怨恨,前南的道:「就是這只箭,這只箭抑壓了我多少年,委屈了我大半生,」

  這是風邪話,毒箭,冷箭……我要毀了它,連它的主人一起……」

  範苦竹忽然和悅的說:「二師兄,你且莫詛咒我的兵器,我還有點小小疑問,是否可以請教產』放下金箭,仔登龍那椰的道:「你儘管問,範苦竹,在我而言,你已經算一個死人了,對一個死人,還有什麼不可說的?」

  「陷害我的這件事,是二師兄你的籌畫,還是小童的計謀?」

  任登龍坦然道:「老實說,是小童的手筆,直到有一天我發覺他對鳳凰的態度不正常——那是你在牢中的時候,——才生出疑竇,經過再三觀察,旁側敲擊之下,小童始露了口風,他有這個打算,我也有我的苦衷,正好可以配合起來各得所需。」

  微微點頭,範苦竹咬了咬下唇道:「鳳凰和他……提鳳凰自願?」

  任登龍戲押的大笑:「這個我倒沒有問過,可借你也沒有機會問啦;範苦竹,你卻不妨想想,如果鳳凰不是自願,一個巴掌如何拍得響?」

  面容扭曲了一下,範苦竹沙啞的問:「如今,鳳凰和小童正在一道?」

  任登龍道:「好像是吧,我已有一陣子沒有看到鳳凰了,你知道,婦道人家惹上這種事,總歸難以為情,免不了閃閃躲躲,遮遮掩掩……,範苦竹況默了,一顆心不僅在滴血、更宛如被毒蛇齧咬著,被利刃剝割著;在整個事情的過程中,只有一項疑點他不能解開,除此之外,全盤狀況已昭然若揭——身處此情,心受此前,其感觸不夠是寒天飲水,尚有著難以承接的絕望與顫慄!任登龍表情詭橘的道:「你還有什麼話要問麼?我已答應過你,對於一個死人,我不會吝嗇於唇舌的施捨……」

  定了定心。範苦竹道:「小童現在何處?」

  任盧。哈笑一聲:「怎麼著?你還想打他的主意?範苦竹,恐怕你是所多了洗冤雪恨的故事,看多了遊俠異志的閒書,現實生活中,哪來這等的奇跡巧遇?眼看著生死只在一線,你就不必再為身後探動了!」

  範苦竹低沉的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敢於啟問,假若我能以脫險逃過動數,你也不會回答了;二師兄,莫非你還在乎一個要死的人產任登龍大聲道:「當態不在乎,就算你不曾受制,我也不怕你,我從來就沒有怕過你!」

  所謂「色厲內連」大」

  就是任登龍現在的模樣了,範苦竹心中有數,說起話來便更形謙和:「兄尊榮卑,你對我自是無須顧慮,尤其對於一個生機渺茫的卑下師弟,就更沒有什麼好忌諱的,二師兄,那你為何不能告訴我小童的隱藏所在?」

  任登龍悻悻的道:「小童人在大鵬樓』;你知道他的下落,又能將他怎樣了充其輕只剩個瞪眼磨牙罷了!」

  範苦竹仔細的問:就是三芝岩往南走十二裡地的大棚樓?三縣地面騾馬馱運生意的三才幫全壽堂全老爺子的堂口?」

  哼了哼,任登龍道:「你明白這是誰的堂回,乃再好不過,就憑你,只怕還惹不起全老爺子!」

  範苦竹道:「就算我惹得起,我現在又如何去惹他?二師兄,莫非在你的下意識中,認為我尚有生出的機會?」

  眼下的肌肉不自覺的抽搐起來,任登龍突兀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努力摒擔這種預感,儘量讓回答的聲音提高放重:「你不用作夢了,範苦竹,你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實際上沒有,我的下意識中更沒有,你必須死,而且還要死透死皺!」

  範苦竹有些疲乏的道:「二師兄,我要問的話已經問完,你該怎麼做也可以行動了——但求二師兄念在師門一場,下手的時候給我一個痛快!」

  暴烈的一笑,任登龍道:「別忙,咱們還有一道手續未曾了結,範苦竹,待我查明金箭底座之內是否真個藏有那枚印記,然後你再上路不遲,萬一你進了我,留你一口氣在尚有得追通,你若先挺了屍,我則又找誰去?」

  範苦竹神色幽暗的道:「你考慮得倒真周全,二師兄……」

  「你向來奸詐成性,不多防著點,行麼嚴說著,他又將金箭拿起,平舉眼前,右手用力扭動底座箭翎,只聽到『呻」的一聲輕響,整個翎座應聲轉脫,但是人中空的箭杆內出現的卻非什麼印記,而是一蓬以強勁力道噴出來的光雨,金芒如絲般的燦麗光雨!

  距離這麼近迫,那蓬數以百計的細銳金針又是在如此勁道之下做扇面形的彈射,再加上任登龍的絕對意外,鑄定之後果便難倖免——

  任登龍狂叫如泣,本能的將手中金箭奮力投向石炕上的範苦竹,在金箭出手的瞬息,他面孔五官上密密麻麻插滿的金針出在閃動耀炫!

  範苦竹閉目屏息,暴擲向他的金箭卻在任登龍的極度痛苦裡失去準頭,金光流燦下「嗆」呐一聲重重撞擊在扣鎖範苦竹右腕的鋼環筍鎖接合處,鋼環「膨』聲撣開,任登龍亦長嚎著沖到門外!

  任登龍全身沁著鮮血,伴著哭叫,在一陣碰撞聲後,那麼淒厲的沿路歪斜而去,好一陣子,餘者仍似嫋繞未散。

  範苦竹依舊閉目未動,這須臾前後,恍若一世,幾同永恆.一當金針噴出,當金箭射來,任何一絲偏差,任何一點變異,都足以影響他的生死,命運之神是多麼眷頤於他,蒼天還是有眼.還是悲憫的礙……,房中很靜,範苦竹的眼角慢慢溢出淚水,淚水清瑩,卻是滾燙滾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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