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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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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險關 牟香的聲音接著傳出,是一種遭受冤枉的委屈腔調:「各位同源,你們裡外全查看過了,這間內室是我老婆子同我那閨女的睡房,寬窄就只這麼大小,別說藏不住你們要抓的三個人,風風雨雨,翻來覆去,只聽她一個人在搬弄攪合了! 粗啞的聲音頗不耐煩:「哪來這麼囉嗦?牟老婆子,要不是你居住的所在正是他們可能逃亡的方向,要不是那片斜坡上有幾處新折樹枝的痕印,我們也不會無故找岔生非;人在不在你這裡不是光憑你說,要由我們來判斷!」 牟香似是不服的道:「你們判斷!你們卻是如何個判斷法?總不能紅口白牙,強拿一頂莫須有的帽子給我扣上吧?」 在一片翻箱倒櫃的嘈雜聲裡,另一個尖細的音調接道、 「大家都是闖道混世的人物,一座山抗不過一個理字,就連我們『丹月堂』所屬,行事也不行硬壓橫來;我說牟香,我們的判斷方法十分簡單——搜著了人,你就認命,搜不著人,我們自會向你道擾收兵!」 牟香氣吁吁的道:「我如今還能說什麼?天下之大,即便誰都敢惹,也不敢去開罪司徒拔山老當家及他的手下,好歹我全領受就是 說到這裡,她又忽然像被什麼人狠擰了一把似的叫了起來:「喂喂,那位朋友,你搜查也該有個譜兒呀,櫃子上擱的是我一隻舊衣箱,你就用不著再費神翻抄了,我包管衣箱裡藏不下三個大活人!」 乒乓兩響中,那粗啞嗓門在叱喝:「趙子誠,你他娘怎的年紀越大越往回混了?找能藏人的地方搜,別他娘胡亂撥弄,倒叫人說我們組合沒有規矩,欠缺紀律!」 炕下暗影裡,查既白靠牆坐了下來,一面分別將影子及穀瑛也拉在兩邊坐下,他目光向上凝注,低沉的道:「小心,他們就快搜到這裡了!」 影子悄聲道:「我省得,老闆。」 查既白感覺得到穀瑛的身子在微微顫抖,他伸手過去握了穀瑛的手掌,觸指處一片冰涼,查既白不由暗裡歎氣,他非但沒有絲毫鄙夷或輕蔑的念頭,衷心之內更充滿了歉疚與憐憫;這些日子來,穀瑛受的罪可是大多了,連串的劫擄加上連串的奔逃,辰光和辰光的銜接裡除了血腥、殺戮,就是暴力、脅迫,而人的精神所能忍受的壓力終究有其極限的,不要說是一個婦道難以承擔,即使最堅強的鐵漢,也絕對會興起身心俱疲的頹喪感覺! 谷瑛明白查既白的安慰之意,她輕輕抽抽鼻子,噎著聲道:「不要緊,我眼前還撐得住——」 一側,影子細細的道:「別說話……」 幾條人腿遮住了自鐵框眼中透入的微弱光線,人腿在移動,淡淡的光影便也在不定形的明滅幻映著;好像有人低下頭來往炕內端詳,又用手指敲打框眼,牟香似乎站在門口的位置,只聽她不慌不忙的發著話: 「我說炕前的老弟,那是我燒炕時用的續火眼,裡頭除了柴燼就是土灰,你要不嫌髒,可以爬下去仔細查看一番……」 敲打框眼的聲音停止了,這位仁兄直起腰杆,聲調中可帶著惱怒:「姓牟的,你可要搞清楚,我是『丹月堂』的人,不是你的下屬,該怎麼搜,怎麼查是我的事,還輪不著你來指揮調度,娘的,以老賣老!」 牟香也大聲道:「我犯不著指揮你,是你們領頭的方才在講,要找能藏人的地方搜,別胡亂撥弄,我只不過怕你挨刮,好心提醒你一聲,怎麼著,我老婆子還錯了不成?」 那人憤怒的道:「娘的,給了鼻子長了臉呀!居然沖著老子發熊?」 粗啞的嗓門冒火了:「吵,吵,吵什麼,要搜的人不見鳥影一條,卻淨耗著精力磨嘴皮子!楊端,你給我閉上嘴,還有牟香,你也少答腔,我們敬你一把年紀,也算江湖前輩,才對你多少忍讓幾分,可別不識好歹了!」 牟香的語氣又一下子變了,變得軟塌塌的:「老弟台,你說得是,我老婆子眼下還能混碗江湖殘飯,莫非憑這張老臉賣點故人顏面,你們老當家也和我有過交往,明白我老婆子的為人,休說『丹月堂』的金字招牌我不敢頂撞,就算只論交情,我也不可能幫著外人朝裡扒呀!」 這幾句話似是發生了作用,那粗啞嗓門的朋友乾咳兩聲,猛的嗆喝:「走,我們再往別處去搜!」 一陣步履聲迅速移向屋外,牟香的聲調猶自斷續傳來:「別急著走呀……各位稍稍歇息一會嘛……喝杯茶再上路不遲……唉唉,太客氣了,我老婆子可不敢當……」 在炕底下的查既白,再也忍不住憋聲笑了起來,一面笑,他一邊還在無音無形的罵:好個老幫子,真是好個老幫子! 不等牟香送「客」回轉,查既白和影子、穀瑛已自動從炕底下的密室爬了出來,這處密室,在情急之際是個匿藏避難的好所在,然而卻決不是一處令人喜愛耽擱其中的地力「,因此,狀況一旦消失,查既白他們即已迫不及待的出來透氣了。 是那叫小狼的怪人進來招呼他們出去,查既白只一腳踏入前堂,已覺得氣氛不對——牟香正虎著一張老臉坐在那裡,面色鐵青;熊娃子站在她娘背後,活脫一座女門神,現在,這位女門神卻輕手細腳的在替她娘捶背捏肩…… 重重抱拳,查既白打著哈哈:「牟大娘,真個有你一手,這遭可全憑了你,要是不然,我們幾個樂子就大來哉!」 從鼻孔中冷哼一聲,牟香先示意她閨女到外面探探光景,然後,才揚著面孔,火爆的道:「姓查的,我向來認為自己見多識廣,經驗老到,然則今天與你一比,卻浩歎不如,差遠了去,查既白,你才真叫老謀深算,叫門道高!」 查既白忙道:「牟大娘何來此言?」 牟香大聲道:「老查,你是在存心坑我整我;你與誰結仇、同誰有怨,是些什麼人追你攆你,事前半句口風不透,全瞞著我,待到人家找上了門,我才清楚你躲的是哪一路神聖——姓查的,你叫我一個老婆子獨力幫你和那幹殺胚周旋,自己卻縮頭一躲,死活不管,你,你真是做得出啊1」 查既白咧嘴乾笑道:「話不是這樣說,牟大娘,你幫我們這個忙,乃是有代價的,五萬兩銀子不是、彼此既然妥議定當,是應付什麼人便不關緊要了,莫論『丹月堂』的人來你得掩護我們,就算是閻王老子派來拘魂的牛頭馬面,你也一樣要實踐論言,終歸是把我們藏在土炕之下,誰來了還不都是一個『躲』字決?」 微微一窒,牟香惱怒的道:「你在事先怎麼不告訴我,你避的乃是『丹月堂』那些人王?」 查既白笑吟吟的道:「因為事先我並不打算求你幫忙,牟大娘,你當五萬兩銀子只是五個製錢,你以為我查某人又有幾個五萬兩、趕到出門之前,才發現情況緊急險惡,那時業已來不及細說緣由過往啦!」 牟香恨恨的道:「你害得我好慘,差一點就過不了關;姓查的,你可知道,若吃他們察覺我在掩護你們,騙他們,我會有什麼後果?」 用手一抹脖頸,查既白道:「當然明白,不過二十年後又還你一個更加年輕俊俏的牟大娘罷了!」 牟香忍不住叫了出來:「查既白,我這條老命險險乎就賣在你手裡,虧你還有臉說俏皮話,你是故意給我老婆子小鞋穿,早打了譜要陷害我!」 查既白慢條斯理的道:「牟大娘此言差矣——你也想想,我答應你交付紋銀五萬兩以為掩護我們三人的代價,這可是五萬兩銀子,偌大的數目,自不會是等閒之事,如果我們要躲的人只是幾個三流毛賊、六等窯子,我犯得上躲,更犯得上花銀子求你幫忙?你早該明白來者不善,正如同你先前所說,能逼得我老查閃閃藏藏的人,普天之下還能數出幾個?」 呆了半晌,牟香才沙著喉嚨道:「老查,你該再加幾成——」 查既白笑容可掬,語氣卻十分決斷:「有言在先,價碼早定,牟大娘,可別不知滿足!」 牟香沉沉的道:「可是我耗了這許多精力,擔了恁大的風險…」 查既白嘿嘿笑了:「牟大娘,你是把我當財神爺看了?不錯,我就算是座神,也不會是財神,而是一尊不折不扣的瘟神,你以為我是幹什麼吃的?我的銀子是如何積攢起來的?你兩次敲到我頭上,卻偏偏又被你敲了個准,我那種冤,那股窩囊,簡直不能提了,你猶待得寸進尺,獅子大開口之外順手再摸一把,這就未免不上路啦!」 牟香歎了口氣,道:「好吧,算我倒楣,五萬兩……」 一直不曾開口的影子忽道:「牟大娘,『丹月堂』方才一共來了多少人?」 牟香想了想,道:「十七八個左右,進屋的有六個,其中有四個是他們」金牌級,的執事,其餘的人全在屋外分散搜查,看來相當慎重仔細……」 影子又道:「還有沒有另外帶頭號令的人物?」 牟香搖頭道: 好像沒有更高職銜的人了,裡裡外外,全由那個姓喬的金牌級執事調度指揮,你們也可能聽到他的聲音,粗粗啞啞的……」 籲了口氣,影子轉向查既白,道:「老闆,看情形在這一路追兵裡,並沒有那兒個棘手的角色在內!」 查既白道:「阿彌陀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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