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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柵籠裡,查既白打著哈哈道:「我早說過『丹月堂』那邊不會高看了你們,所謂是脫了褲子進當鋪——你當人,人家不給你當人,要不,他們早該派了好手來等著押我了,何需等你們再去知會?這就表示,他們根本不相信單憑二位此等貨色便能坑得了我!」

  週三禿子大吼:「閉上你那張臭嘴!」

  曹大駝從窗口仰望天色,沉緩的道:「外面的樁卡可尺全布妥了?」

  週三禿子道:「早安排好啦,你放心,警衛森嚴,防守周密,別說是人,連只鳥我也包它飛不進來!」

  查既白又接腔道:「我說曹大駝,你們將我賣給『丹月堂』,是個什麼價錢?」

  曹大駝冷漠的道:「這關你什麼事?」

  聳聳肩,查既白道:「不關我什麼事,只是想知道一下我的身價而已!」

  週三禿子仰頭大笑,鼻孔大張,好一副得意的神氣:「便說給你聽亦無妨,老查,十萬兩銀子,可是夠高了吧?」

  怔了片刻,查既白疑惑的問:「十萬兩銀子?『丹月堂』出了十萬兩銀子給你們要我的人?」

  週三禿子做然道:「完全正確,姓查的,我們哥們是做大買賣的人,那些鼠肚雞腸的零碎生意我們還看不上眼,更何況你查某人又是個搶手貨!」

  查既白意味深長的笑了,他道:「三禿子,恭喜你和曹大駝於,這一票橫財到手,下半輩子夠你兩人吃喝不盡了。」

  倒八眉往上一吊,週三禿子撇著嘴道:「你休把我們看扁了,十來萬兩銀子就把我哥倆下半輩於打發啦,姓查的,我們知道這些年來你胡吃橫討摟了不少黑心錢,但你也莫要小覷了別人,我們可不似你想像中那樣寒倫!」

  查既白頷首微笑:「這樣最好,嗯,這樣最好……」

  曹大駝瞪了週三禿子一眼,埋怨著道:「你跟他扯這些閒談於啥?越說多越漏!」

  週三禿子不以為然:「怕什麼、對一個快要死的入,再漏多些給他聽也不關緊,曹老大,死人是發生不了作用的……」

  查既白又笑嘻嘻的道:「週三禿子,還是你直爽,請再告訴我一件事——你們在穀瑛身上下的蒙汗藥,可是對她無礙?會在一個時辰以後自然蘇醒?」

  週三禿子不耐煩的道:「一點不假,我們哪有這多閒工夫,淨編些故事來哄你?」

  搓搓手,查既白似乎十分滿意的道:「差不多了,我想,該知道的也就是這些啦?」

  瞪著查既白,週三禿子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查既白笑得如此甜美吉祥:「二位,我是說我該問的已經問過,想知道的也大致有了底,時辰不早,我得領著谷瑛這婆娘早早上路,她老公還等著與她唱樓臺會呢……」

  週三禿子忽然呵呵狂笑起來,一面笑,一邊指著柵籠中的查既白,口沫四濺的拉著長音諷罵:「老查啊老查,可憐你個玲瓏頭腦竟這麼受不起驚嚇,一下子就迷糊了,迷糊得發瘋發癲,大白日下講些渾話夢話——你要領著穀瑛上路?不錯,你兩個是要上路,差的只是不走陽關道,卻得先過奈何橋啊……」

  一側的曹大駝卻沒有笑,非但沒有笑,臉色更是極度的肅煞,他目光尖銳的緊盯著查既白,嗓音越發變得暗啞了:「姓查的,你還以為你走得掉?」

  查既白和悅的道:「非常有可能,曹大駝。」

  週三禿子還在笑:「你聽他在那裡鬼話連篇,放些驢屁,曹老大,他能往何處走去,又是怎麼個走法,除非姓查的三魂七魄離體飛升,他這副臭皮囊休想脫出柵寵一步,娘的,當我們三歲孩子,吃這種唬?」

  查既白安詳的道:「曹大駝,我問你,你對我的事情瞭解有多少?我的意思是說,你是否完全清楚我的一切?包括習慣,心性,以及行事的法則?」

  曹大駝摹地緊張起來,他戒備的道:「為什麼提起這些?」

  查既白道:「當然有作用——曹大駝,告訴我,你對我知道多少?」

  深疊的皺紋擠迫著,顯得曹大駝的面孔益為乾癟:「我清楚你的事,比你預料的要多,姓查的,這夠回答你的問題了吧?」

  搖著頭,查既白道:「不,你對我的事根本弄不清,曹大駝,你千萬要記得,在選定某一個目標進行某項企圖之前,必然要對這個目標的各方面先做通盤瞭解,知己知彼,方可保勝,否則,便往往難以成事,更有後憂,你們想發橫財,卻不在我身上多下查探功夫,疏懶大意,錯得不可原諒。」

  曹大駝大睜雙眼,一時有些失措,週三禿子卻「呸」了一聲,輕蔑的道:「行了行了,閉上你那張尊嘴吧,死到臨頭,居然還有那麼些說同,我們可沒興趣聽你胡說八道——」

  雙手微握,曹大駝惴惴不安的神情再難掩隱:「你想說什麼,查既白,你在搞什麼鬼?」

  週三禿子驚訝的望著他的伴當,不解的道:「怎麼啦,曹老大?幹啥這等緊張?莫不成你還真受他唬?」

  查既白輕輕用手指彈著鐵柵欄,發出細微的「叮」「叮」之聲來,他悠然自若的道:「二位怎會不曉得我有個好夥計?又怎會不知道我這個夥計是從來不離我左右的?你們如果真瞭解我,至少對我身邊有幾個人總該清楚——」

  震了震,曹大駝失聲道:「影子!」

  冷笑一聲,週三禿子不屑的道:「雞子咧——影子,哪來的影子?從頭打尾,就只他一個毛人,幾曾又見附著條影子?濫調黃腔,真正不值一笑!」

  伸了個懶腰,查既白提高了聲調:「得啦,我說雲樓,開柵吧!」

  雙臂環胸及抱,週三禿子大馬金刀的道:「曹老大,我們且看姓查的如何變完這把戲法——」

  他的話尚未結尾,仿佛是來自另一度奇異空間的應和,罩扣著查既白與穀瑛的那四面鐵柵欄,就和降落時的情況一樣,如此快速,突兀,又悄無聲息的颯然上升,迅即隱沒於屋頂的暗層內!

  查既白飄出四尺——就好像原來他就站立在四尺外的這個位置一般,非常愉快的沖著對面目瞪口呆的兩位仁兄髭牙微笑。

  這個動作的含意很明確,查既白等於告訴他們,現在雙方的距離已較接近,接近到他的劍加臂長足夠發揮致命威力的程度。

  味啼笑著,查既白道:「戲法變完了,週三禿子,我的兒,你這大半輩子裡,可曾見過這麼奧妙的戲法?」

  週三禿子傻著一雙眼,喉頭又幹又燥又火辣,宛同塞進了一把粗沙礫,他拼命咽著口水,一顆心直往下沉,就連青光油亮的頭皮,這霎時裡也像是泛了灰……

  一邊的曹大駝不但是驚恐,更有著無可解說的迷惑,他實在弄不懂,查既白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出困的?當然,他決不會相信姓查的果真會變把戲。

  又背著雙手,查既白的形態中完全表露出他對眼前這兩個土匪頭子那種藐視:「曹駝子,你一定奇怪我是怎麼出來的?不,我不會施法念咒,也不懂奇門遁逸之術,你可別想得大多了,我告訴你,這亦是人為計謀的一種。」

  指了指嵌著木條的窗口,他又道:「你們看看,那窗框邊上是否貼得有一根羽毛?白色微帶翠綠的一根羽毛?」

  曹大駝與週三禿子急忙回頭探視——可不,窗右角靠框邊上正貼著那麼一根羽毛,還在輕風裡微微晃動,只是不經點明,實在難以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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