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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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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陷階 撲進那三間茅舍之中的「丹月堂」殺手,一共是八個人,兩名金牌殺手,兩名銀牌殺手,其餘四個全身黑衫的,則屬於鐵牌殺手的等級。 三間茅舍從外面看好像是連在一起,實則每橙之間都有條短窄的過道,並且另有門戶關閉,換句話說,每一間茅屋都能自成一個獨立的居住單位。 這八個「丹月堂」的硬把子顯然都是久經陣仗的老手,他們行事的方法極為老練,他們一旦開始動作,就完全採取疾速猛狠的原則,卻又那麼輕悄安靜的從茅舍正屋的門窗各處紛紛沖入。 他同一目標,力量集中但都隊形分散,當這八個人撲進屋裡,他們已打算不讓任何一個活口留下! 茅舍正屋的燈光是燃亮的,那是置於屋中白木方桌上的一盞短油燈,雙股的燈芯雖然仍不夠照耀得屋裡纖毫畢現,卻也相當清晰明亮了。 但是,屋裡卻沒有人。 這問陳設簡單的茅屋,只要一眼便可全部看遍,除了桌椅木榻之外,連個蟑螂老鼠都不見。 兩名為首的金衫人互望了一眼,兩張冷酷僵木的面孔上浮現了一層陰歪,他們輕輕櫻手,餘下六人立即分閃向屋側的兩道門邊。 茅舍的這間正屋固是無人而又無影無聲,以一門相隔的其他兩檻房舍,亦是同樣的寂靜悄然,仿佛這幾間茅舍原本便不曾住人似的。 當然他們知道屋裡一定有人,因為在他們下手之前,早已經過細密的檢查與監視,他們不但知道這幾間茅屋裡有人,而且還知道有幾個人! 於是,兩個金衫人開始迅速又仔細的搜查——他們使閑堅壁清野的方式,打算逐屋掃蕩,不給獵物留下分毫隱匿的機會。 金衫人的動作又快又專注,甚至屋外的廝殺聲,嘶叫聲,再加上火藥的爆炸震響,對他們兩人的心神都決無影響,他們僅只全力進行自己份內的工作,外頭的事,早經分配給另外的四位金牌殺手了,他們深信憑那四位金牌殺手的份量,應該足足罩住情勢更且遊刃有餘! 房子裡沒有找出什麼可疑的事物,兩名金衫人中那唇角生了顆紅毛痣的朋友雙手分向兩側擺開,他那貼牆靠立的六名屬下立刻輕緩推動另兩間房屋的門扉—— 他們都忽略了拴系在右側房門門端上的一根黑絲線,這根黑線線並非直接過來,乃是貼著土牆牆縫順著屋角轉折,每段絲線線路之間並以幾顆微小潤油的圓釘相托,由泥土地面標著桌腿往上延伸,延伸處的盡頭便是桌面底下一圈早已鋸開虛架著的桌板,這圈虛架的桌板上,就放著那盞豆油燈,油燈的方圓剛好可以卡在桌板墜落的底座,於是,它的焰苗子正巧就可以引燃這圈中空桌板四周暗槽裡的東西——黑火藥、硫磺、硝石、松膠等混合起來的一些東西。 雙芯油燈的熱度較強,光度也大,可是它的燃點足以引炸這貯存於暗槽內的火未子,而它的光亮卻達不到照清楚那根黑絲線的地步。 右邊那扇門,這才推開一半,推門的人連裡頭是啥個風景尚未看見,只聽到「咋嚏」、「砰」連續兩聲輕響,一道赤光黑煙,已經夾著「轟」的一記震盪沖上屋頂,嗆鼻的硝霧混在四濺的火花蛇焰裡飛舞彌漫,整個茅屋頓時便成為一片火海! 兩個金衫人在異變發生的刹那,急速撲地翻滾,另六位卻本能的在全身火焰點點中分別竄向其他兩間茅屋中! 大開的門扉擋不住熱力與煙火的侵襲,激蕩的空氣甚至比他們更快的沖進另兩幢屋中,他們狼狽竄人,便正好碰上了自屋頂吊下來的兩個蜂窩——每間茅屋中一個,而且,還是最為兇猛的虎頭蜂蜂窩! 蜂窩裡的虎頭蜂原本平靜無聲——這是說它們在未遭及騷擾之前,如今火光烈焰加上炙熱的空氣與人體的奔動,一下子就掀翻了這些可怕的帶刺昆蟲,「嗡」「嗡」聲響成一片裡,成千累萬的虎頭蜂憤怒飛出,群攻這六位可憐的「丹月堂」的朋友。 搏擊的功夫好,殺人的本事強,對陣的經驗足,在他們來說,可謂當之無愧,然而,這一輩子也沒有人教過他們如何來應付大群瘋狂攻螫中的虎頭蜂,尤其是在眼前遍地火焰呼卷,自家又身受炙傷的情形下! 兵刃在這時已不算最管用的防衛依恃,他們狂亂的揮打,猛烈的翻滾,尖銳的號叫——煙硝晦迷,火苗竄舞,群蜂衝刺,人影跌撞,老天爺,這可是個什麼樣的局面! 受創與受驚都較輕的兩位金衫人,這時已從地下躍起,他們急切的分向兩邊茅屋中撲去,看到的卻是一樣觸目驚心的情景! 兩個人略一遲疑,竟又採取了相同的措施——他們飛身騰空,由燃燒著的茅頂隙洞中掠出,在半弧形的轉折下,各自落向兩側茅屋內。 他們如此的行動,實際上是一種「壯士斷腕」式的忍痛犧牲,因為他們都明白在這種情況之下,已經無法再給予他們的同伴以任何幫助,既然不能伸援,他們就要報復,他們立即接續進行本身任務的未段程式——找出隨便幾個人來加以殺戮! 虎頭蜂絕大多數聚集在兩間茅屋靠門的位置,縱有幾隻飛過來這一端,對於兩個金衫人也發生不了什麼威脅,他們分別揮攆著蜂蟲,發覺的亦全是一種相同的景象——靠在屋角的一張木床,一張用絲帳密密掩罩著的木床,木床上似乎有著影綽綽的人體輪廓,但是那圓長的形態,卻不能確定是否為真人! 兩人身處兩室,思維反應卻大致相同,由於他們平素的歷練與經驗,他們都不敢貿然肯定某一種存疑的事物,在略一猶豫之後,他們便全使用了一樣的方法:暗器。 右側茅屋中的金衫人抖手射出七隻強勁有力的「短鋼檸」,幾乎只是稍差一瞬,他的伴當在左側茅屋也飛發六柄「大旋鍘」,他們出手的暗器雖然不同,其威勢和淩厲卻毫無二致,勁氣呼嘯裡,俱以緊密又疾速的旋斬撞向兩張木床上! 也不知是「短鋼柞」撞折了什麼,或是「大旋鍘」割斷了什麼,但聞「砰」「砰」兩響,兩張木床上的圓長形物體就像人在騰掠一樣猛的連套著絲帳朝屋頂飛沖——那是因為床板翻彈的慣性力道運用,才把床面上的圓長形物體拋擲出去,這兩個圓長形物體果然不是真人,只是兩具牛皮紙糊成的長桶狀模型再外裹以薄被而已。 不過,牛皮紙糊就的模型裡面,充填的卻不是好玩意,乃是整整兩大包白石灰,經過床板機簧這一猛烈向上拋彈,牛皮紙立刻破裂,漫天的生石灰便宛似下雪一樣摟頭蓋臉的密密灑落。 當「砰」「砰」聲響的須臾,兩名金衫人已本能的萌生驚覺,可是這初現的警惕,業遭床上飛起的模型所移轉,他們剛剛想對那拋飛向屋頂的模型發動攻撲,雪地似的灰粉已經狂灑而下! 在這狹隘的空間,混亂的場面中,要想躲避如此密灑的生石灰,甚至比對付那些虎頭蜂更為困難,更何況那兩張木床床板在翻轉之下,尚另有東西配合生石灰的出現——床板的底下一面,早就安置好多罐「烏藤汁」,這種顏色紫黑,帶有濃重生芥氣味的「烏藤什」,含有劇烈的毒素,但凡沾及人畜軀體,馬上就能腐肌蝕肉,潰爛組織,尤其那種火燙刀剜似的初期痛苦,越加不易承受! 每一張木床底層,都早以薄土瓷罐盛滿了十二罐加塞的「烏藤汁」,十二罐「烏藤汁」是用細麻繩打罐底凹溝縛束,固定床板木中,不受震動就不虞墜脫,而床板這一傢伙猛力翻彈,豈有不似流星飛泄之理? 於是,滿空飄灑的生石灰粉,四處拋射噴濺的碎罐毒汁,就形成了一個酷怖的人材地獄,休說這兩位身著燦亮金衫的「丹月堂」金牌殺手亦只是血肉之軀的凡人,這等場面,恐怕哪籲三太子遭臨,也一樣是罩不住! 那般慘厲的號曝,就算是人在受淩遲炮烙之刑吧,也不過就是如此的了,一聲聲的狂叫,一陣陣的悲嚎,直似椎心著,剜著肝同肺啊…… 另兩間茅屋也開始燃燒起來,熊熊火焰映照得夜空通明,星月失色,還混雜著火藥硫磺的煙硝氣味,混雜著茅草木材的燎焦氣味,更混雜著人肉在燒烤之後的油脂焦臭 在赤紅的火蛇交織躥舞,與塌壁坍頂的劈啪聲裡,呼聲已經沉寂,叫喊亦已消失,除了三祖回歸祝融,不成其為茅舍的一片焦垣殘跡外,「丹月堂」的八位殺手更不復見其活生生的英姿霸勢了。 夜空中仍然顯現著濛濛的暗紅,周遭的林石被火光映炫,幻變出各式泅異的影像,在明滅交替裡隱展扭曲,於是,便將這淒厲的景況更陪襯得怪誕可怖…… 查既白坐在那裡,靜靜的目睹這一切情況的發生,也目睹這一情況的結束,他雖然未曾親見茅屋內各種程式的演進,但也料及與他的構想相差無幾,他在事前曾經排練試驗過許多次,而且,他也明白一個人在遭遇到某種突變時,其心理反應及生理態勢可能都會有些什麼趨向,他自己也是人,也是曾經出生入死的江湖人,他自信在這方面揣摸推測的可靠性相當高。 一切都早就安排好了,這死亡的陷餅完全經過按部就班的細密設計,開始觸發,即不可收拾,人們將會依照這難以避免的軌跡逐步陷落,最後必然不能倖免——因為人的心思和本能大多在可以預測的範圍之內,差的只是想遠幾步與想近幾步,除了大智慧和白癡,極少能脫離這個原則。 現在,查既白知道他的佈置已經收到預期的效果,甚至比他原來所希望的效果更為美滿,原先他還打算著拼此老命再戰一場——假如有殘存者能夠脫出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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