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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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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頭,東方獨孤嗯了一聲道: 「不錯,我們不但不是朋友,還是敵對雙方,可是江湖間的義氣卻留存在每個江湖人的心中,誰都不能破壞它,更不能不尊敬它——」 錢八爺慘笑道: 「你是誰呀,武林正義的維護者……」 說著人已在慘笑聲中,踉蹌的往外跌爬著—— 馬魁激動的道: 「大掌櫃的,謝謝你。」 揮揮手,東方獨孤道: 「算了,我只是盡一份武林人物的力量,咱們再狠再厲,決不能忘了江湖上那份人人該尊敬的義氣……」 一席話說的每個人都心情激蕩,仿佛在刹那間,天地間充塞著一股浩然之氣,的確,人若失了義氣,整個江湖的秩序會蕩然無存,天地間哪會有真理…… 茫茫天地間,抹上一片蒼茫之色,大龍堂的兄弟在東方獨孤的率領下,踏著沙沙的步聲往前出發…… 馬魁揮著手,含著淚,道: 「東方兄,有朝—日,我會報答你……」 揮揮手,雙方的距離愈拉愈遠,遠處僅有那飄渺的影了,和空際拂過來的風嘯,又是一天過去…… 還是那棵老樹,有數人環抱的古柏,依舊插天入雲的聳立在那裡,遠遠的,那粗壯糾結的枝臂在空中搖曳,蒼勁的樹幹有種穩定的結實感,它象徵著強壯和粗邁,也表徵著它的古齡和成熟…… 東方獨孤心裡忽然有股子近鄉情怯的畏縮,他很清楚的記得,小時候自己便是圍繞著這棵古柏玩耍、捉迷藏、抓蟬兒,或是樹底下乘涼聽故事,雖然那些都是很久遠很久遠的老故事,依然還是那麼清晰的在他耳際回繞,他撫望著古柏的樹皮,道: 「五年沒回來過了。」 施浪站在他身後,低聲道: 「大掌櫃的,咱們到府上拜會老夫人……」 東方獨孤嘆息道: 「我真有點不敢回家……」 一怔,施浪道: 「為什麼?」 苦澀的咽了一下口水,有若苦汁那樣酸澀,東方獨孤道: 「我娘養子我這麼多年,為人子女沒有盡一份孝道,而讓她老人家每日擔驚受怕的,唉,我真不孝啊……」 施浪也歎了口氣道: 「大掌櫃的,你比起我們這些人還是強多了,至少你還有個家可回,而我,唉,終年在江湖上打滾,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安身,這種流離失所的日子,說來真辛酸……」 拍拍他,東方獨孤道: 「別難過,先到我家坐坐,我娘把你們都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她老人家見了你們一定很高興……」 雲龍不願觸及這份傷感,道: 「兄弟們去呀,咱們拜會老夫人去……」 斜陽輝照下,那一對石獅子雖然歷經年代的剝蝕,還是那麼威武的雄踞在大門兩旁,高聳的門樓上,寫著「永福樓」三個大字,蒼勁有力,這就是珠寶世家東方家的祖廂。兩扇大門,各有著兩個粗約人臂的銅環,四周靜蕩蕩的,連一條人影也沒有一— 東方獨孤望著自己的家門,心裡忽然湧過一陣酸楚,日日在江湖上奔波,已有五年沒有回過家門了,雖然環境依舊,兒時的種種記憶尚在眼前飛閃,可是終究還是有絲陌生感…… 哈赤上前道: 「我去叫門……」 他用手在鐵環上敲了幾下,咚咚地響了起來,東方觸孤心裡一沉,昔日的車水馬龍,客來客往的情景已不復見,爾今冷清清的,連守門的家丁都不見一個,人世間的變換,當真是時事多變化,歲月不饒人…… 敲了半天門,始終不見人出來,過了半晌,那兩扇大門緩緩的拉開,只見一個黑衫的老家丁,佝樓的身子,老邁的探下頭來。他一眼看見門外站著六七個威猛的漢子,嚇得急忙要關上門,東方獨孤已跨過去,道: 「阿火伯,你不認識我了?」 那老漢阿火伯全身泛起一連串抖顫,他揉了揉眼睛,仔細的望瞭望東方獨孤,敵意慢慢地減少了,高聲道: 「是少爺,是你,少爺……」 他顯的相當激動,目光裡浮掠著一絲淚影,握著他少主人的手,朝屋子裡拉扯著,道: 「進來,少爺,回家呀……」 東方獨孤難過的道: 「阿火,這是怎麼回事……」 他跨進大院中,只見滿園的花樹已沒有昔日的舊觀,枯葉飛閃,花木俱枯,那院子顯然已很久沒有打掃了。阿火抹抹眼中的淚水,道, 「少爺,你總算回來了,五年了,五年來老夫人已哭瞎了眼睛。她每日將自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想見,天天敲著木魚,念著佛經,日夜盼望你快回來……」 這些話像空中的悶雷,一句句的敲進東方獨孤的心裡,他心如刀割的歎了口氣,道: 「娘……」 他握著阿火伯的手,慘聲道: 「快帶我去見娘……」 他們跨過大廳,沿著廳後的長廊,轉進那間書房,輕碎的木魚聲,已清晰的傳了過來,東方獨孤耐不住心裡的激動,推開那道門沖了進去。在香煙嫋嫋中,他看見母親灰白的背影,左手敲著木魚,右手翻著佛經,念念有詞的唱著佛音。她一身的灰藍褂子,跪在佛堂前,聚精會神的誦經禮佛,對身後那聲大響,居然不理不問。 半晌,她才緩緩地道: 「阿火,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開門那麼大聲……」 東方獨孤激動的道: 「娘,我是獨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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