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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忽然,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不,前輩,有兩個好媳婦。」

  邪神形色之間起了一絲鍺愕,清疽的面容上有著迷惑,但迅速的,這迷惑已被恍悟之色所代替,他沉吟著道:「是了,夏蕙那丫頭亦曾告訴老大,說過青兒那另一個密友,她把那妮子形容得十分美好,直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但是,哼,那妮子果真是如此嫻□麼?何況又是雙飛後人之女!」

  長離一梟緊接著道:「前輩,正因此女乃雙飛之後,才更能顯出她對江青老弟情感之堅卓深厚來,此女為了江青,所受之磨難與唾駡,痛苦與淩辱,只怕絕不比夏姑娘稍少,而且,她更曾不止一次的救過江青老弟!」

  邪神那深沉的面龐忽然滿起一絲奇妙的笑意,這笑意十分溫和,像是冬日的陽光,吉祥而和煦,他頷首道:「不鍺,衛賢侄,你說得好,這些,夏丫頭都告訴過老夫了,由此看來,夏丫頭講的全是實話,難得她不存嫉妒之心,竟然為她情場之敵講話,這等氣度,實在不易,夏丫頭心地之純艮,由此可見一斑。」

  邪神頓了一頓,又道:「那女娃兒叫全玲玲,是麼?」

  江青面孔沒來由的一熱,道:「是的。」

  邪神想了一下,道:「這娃兒也強,好,好,都不差,青兒,你可不能厚薄了任何一個,她們都會是你最難得的妻子。」

  紅面韋陀戰千羽插嘴道:「仁伯大人,其實,四弟對這二位姑娘都好到了極點,恨不得分身成兩個陪著她們,四弟誰也不會稍有虧待的……」

  大旋風白孤亦急忙接著道:「的確如此,二位姑娘是秋色平分,四弟是左擁右抱,大事齊人之福……」

  戰千羽趕忙咳了一聲,回頭狠狠地自了人旋風一眼b責道:「老二,怎的在仁伯大人之前出言如此粗魯?真是無禮!」

  邪神哈哈大笑道:「不妨,不妨,老夫就喜歡這等坦直豪邁之人,來,來,白賢侄,咱們且乾一杯!」

  大旋風白孤雙手舉杯,恭謹的飲了,長離一梟亦起立敬酒,坐下後,簡單扼要的將江青如何心力交瘁的追尋夏蕙,又如何善待全玲玲,及全玲玲的孝行等述說了一遍,這位東海之霸,言語中肯,深刻有力,在他生動的描述下,大有一個名畫家畫龍點睛,十全十美的意韻。

  邪神聽得連連點頭,異常感動,其實,他生在世上,活在世上,見著的,聽著的,無論是那一種事,可以說知道得太多了,可是,這些描述,用在別人身上,或者沒有如此宏大的效力,但發生在江青──邪神自己的義子身上,其意羲自然又當別論,大不相同,這,原是人類的通性,亙古以來不變的定律啊!

  江青在傍,又將自己離山之後的所作所為,大致說了一遍,紅面韋陀戰千羽在一邊時加補充,未了,江青忽然望著邪神,輕輕的道:「爹,在無定飛環李琰玉彌留之際,青兒曾上前間了她一句話,她在瀕臨終結之前,那句話說得青兒十分難過……」

  邪神雙目倏睜,又徐徐闔攏,深沉地道:「哦?你問她什麼話?」

  江青咽了口唾沫,緩慢的道:「青兒問她,在她與爹多年來的恩怨纏連之中,是否會經真心愛過爹,真心對爹好過?」

  顯然的,就連邪神如此介乎仙人之間的卓越人物,如此經過大風大浪的武林之聖,這時也不由有些激動,他努力平靜了一下自己,卻依然有些急切的道:「好兒子,問得好,這幾句話,為父也早就想問她,李琰玉怎麼說?」

  江青喝了口酒,道:「她說,在她那個年紀,再談到這個愛字,不是太遲了,也太可笑了麼?」

  邪神那兩道濃厲的雙眉猛然一豎,恨聲道:「李琰玉,李琰玉,如今我也老了,你也去了,你在六十年前為何不敢愛?報應,更是報應!」

  繼而,他又低沉的笑道:「唉,那時,假如她不懷異心,還不算遲……」

  江青輕輕的道:「爹,李琰玉說……」

  邪神微微一震,道:「她還說些什麼?」

  長離一梟與紅面韋陀面色沉凝,仔細諦聽,其他各人,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邪神的一段情史,又該是多麼令人珍貴的軼聞啊!

  江青雙目平視,真摯的道:「爹,她說,她確實是真心愛過你,也確曾想真心對你好,但是,那時的環境卻不允許……」

  邪神狂笑一聲,屋瓦俱震,他宏厲的道:「荒唐,荒唐,在老夫一百二十多歲的今日,在昔年是黑髮今已斑白的現在,在世事變遷的十丈紅塵裡,猶再去談論那已成煙雲的男女之情,真是不覺時光之悠悠、不知歲月難饒人……」

  江青懇切的道:「但是,爹,假如真有情,這情會永世垂留,至死不忘的……」

  邪神大笑道:「罷了,兒子,那是屬於你們年青人的,為父老了,豈能再去追憶?那只不過是徒增痛苦而已……」

  長離一梟此時心中思忖道:「久聞那神孤僻冷傲,不近人情,今日一見,卻是大謬不然,這位名傾天下的武聖,卻是個難得的性情中人……」

  邪神的笑聲,固然是如此高亢與激烈,但是,假如你稍加注意,便會發覺在他那威猛的笑聲裡,包含有多少難受與痛楚,他的笑聲繼續響著,卻令人心中自然的升起一股「往事不堪回首」的悲涼意味。

  長離一梟向江青使了個眼色,江青連忙道:「爹,孩兒想……」

  邪神止笑舉杯,大口乾了,微微閉了閉眼,他明白江青是要使他忘掉過往的這段傷心事,故意於現在說話打岔。

  江青又道:「爹……孩兒想……」

  邪神心情已迅速的平靜下來,微哂道:「想見夏蕙那妮子,是麼?」

  江青有些見腆的低下頭,缸著臉道:「爹,青兒實在想她……」

  大旋風白孤又不甘寂真的叫道:「好個丫頭片子,可實在將我們整慘了,大江南北邊乎翻了個遍,卻連影子都尋不到。」

  邪神笑道:「你們可都想不到這妮子竟飛到白龍江去了?」

  戰千羽點頭道:「假如知道,也不至於害四弟受了如許多的折磨,吃了那麼多的苦,如果前輩不來,更不知要尋到何時了。」

  邪神舉箸扶了一塊嫩鵝送入口中,笑道:「青兒,此處南大街有家十分雅致的」歸鴻樓「你可知道?」

  江青心腔兒一陣狂跳,急切的道:「青兒可以找得著。」

  邪神一拍桌子,佯怒道:「東跨院廳房裡,你還不去!」

  江青虎的站起,向邪神就地一拜,又作了個羅圈揖,微一閃身,已飄出大廳,迅速的隱入花圍之內。

  長離一梟向邪神一擔道:「前輩,晚輩也想去一迎夏姑娘。」

  邪神人笑道:「好極,就請別做蘿蔔乾。」

  長離一梟微笑站起,跟身而去,他這一走,卻急壞了大旋風白孤及祝頤,二人滿面渴切的正待站起,邪神有趣的一眨眼道:「各位別忙,現在吾等前往,未免有煞風景,目前尚不是看熱鬧的時候,再盡三杯,老夫必偕各位一同前往迎這娃兒回來……」

  一直甚少說話的絕斧客陸海,這時笑道:「啟稟前輩,敝島主此時跟去,並非單純的只想迎同夏姑娘,敝島主乃是另有心意………」

  邪神一搓雙手,頷首道:「老夫明白,青兒能蒙衛賢侄如此照顧,實為有幸,衛賢侄适才踉去,定然是守護於外,以妨他人干擾,陸旗主,老夫說得可對?」

  陸海驚道:「前輩真乃神人,所言果然不差……」

  邪神豪邁的大笑道:「豈敢,豈敢,若非如此,怎稱邪神?」

  他這詼諧之言一出,全桌各人頓時失笑,大廳裡的空氣,在這一笑中變得更溫馨,更和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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